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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針、走線、踩腳踏。
「噠噠噠……」隨著皮帶傳動,高雪萍仔細車起了布料,她熟練地操作著縫紉機,勻速推送的布料經過機針處留下一串細密而整齊的針腳,不一會兒的時間,兩塊布料就被完好地縫合在一起。
高雪萍做得認真,陸柚也看得出神。
陸柚和自己的外婆相處時間不多,老人去得早,隨著他漸漸長大接觸的人和事變多,對於老人的記憶便更加單薄。
不過他時常會在陪媽媽回憶往昔的時候和她翻看那些老照片。
其中就有一張是年輕的外婆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媽媽的泛黃老照片。
那張照片中,初為人母的外婆年紀也不大,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和眼前這個這個扎著兩條又黑又粗的油亮麻花辮少女基本上一模一樣。
高雪萍和他前世的媽媽作為母女倆,長相輪廓其實是頗為相似的,此時而高雪萍認真做衣服的場景,逐漸前世小時候看到的媽媽做衣服的場景重合,喚起了他的童年回憶。
前世的陸柚小時候的衣服都是媽媽親手做的,而媽媽的裁縫技藝就師從外婆。
可媽媽說,外婆並不喜歡做衣服因為太累太辛苦而收入太微薄。
只是因為好歹算是一項進項,所以哪怕累也只能咬牙做。
那個時候外婆白天要去幹活,做衣服只能在下班後,為了多賺點,總是整宿整宿地干到後半夜,第二天又蒙蒙亮就又要去打工。
那個時候機器做衣服已經興起,同樣是幾塊錢十幾塊錢,人們可以馬上買到新衣服穿到身上,可是要等裁縫做的話,至少要兩三天。
而且因為人工比不得機器批量產出,所以實際上人工做衣服比機器還要貴——可又不敢收太貴,不然大家全都去買機器做的衣服了,她們裁縫就更沒有市場了。
所以那個時候的外婆其實一直想的是去賣衣服,因為這樣來錢快賺得多——事實上,那個時候服裝買賣的小販多不勝數。
只不過想要賣衣服首先要進貨,而進貨需要本錢,數量少了人家還不給批發。
外婆去找熟人打聽過,那個時候最少的批發價都要一千五百塊——對於那個時候已經落魄,一年的收入都還不到一千塊的高家來說,這無疑是個很吃力的金額。
更不用說,賣衣服是賺錢,賺到錢的不在少數,可凡事都有正反兩面,因為賣不出去而把貨虧在手裡最後血本無歸的也不勝枚舉。
那個時候外婆已經被生活的苦難折磨得心力交瘁,有那個閒錢,她寧願把錢老老實實地攢在手裡,也不敢拿出來賭一個可能。
最後只能遺憾放棄,用那台縫紉機接點熟人介紹的縫補活兒賺一點辛苦錢。
但其實,外婆曾經和擁有一家服裝店有過很近的距離。
那個時候高晉年還活著,並且他吃到了服裝生意——準確地說那個時候他做得是服裝倒賣——的紅利。
而散賣做熟了自然就像盤個店來做,加之外婆學裁縫的有手藝有審美,這個店就是打算給她安排的。
可惜的是錢有了,渠道聯繫好了,甚至連店開在哪裡都選好了,可是最後人卻沒了。
高晉年的猝然離世帶走不僅是高家支柱的倒塌,還有被那個背叛的好友捲走的高家存款。
一夜之間變得赤貧如洗,服裝生意自然也不了了之。
想到這裡,陸柚心裡一動,他如今是這樣的身份,那麼他是不是監督著高晉年,避免他如同前世媽媽所說的那樣,因為勞累過度而英年早逝呢?
對了,還有那個背叛的朋友!
陸柚使勁回憶今生在他和高晉年結契宴上那些來吃席的高晉年的朋友,試圖從中分析出那個背叛者是誰。
然而大概是當時他的注意力並不在上面,而且也覺得高晉年的那些朋友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所以印象很模糊。
更何況他前世的媽媽雖然提到那個趁火打劫的陰險小人就咬牙切齒,可從來沒有和陸柚提過此人姓甚名誰長什麼模樣——因為她所知道的信息是從外婆那裡來的,而無論是外婆還是大表舅小表舅似乎都對那個傢伙恨之入骨,是厭惡得連多提他一句都不願意的程度。
自然,陸柚也是無法甄別了。
陸柚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只能暫時放棄了現在就把那個卑鄙陰險的傢伙找出來的打算,暗暗告誡自己把眼睛擦亮點,多長個心眼,幫忙排除一下高晉年身邊可能的定時炸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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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哥,你看著這邊搖頭,也是覺得我這條裙子做得不好嗎?」高雪萍略帶遲疑的聲音喚回了陸柚的神智,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思考前就是在看著高雪萍的方向,而他思考時無意識的嘆息和搖頭被高雪萍誤解為是自己對她做衣服的反應了。
「啊,沒,我是……」陸柚下意識地想要解釋,但是回憶起高雪萍的話,忽然反應過來:「也?萍萍你是覺得你裙子得不好嗎?」
畢竟是自己前世的外婆,陸柚本來就心存親近之意,擔心對方真的做壞了裙子,下意識就湊了過去:「嗯?我看沒問題啊……」針腳細密紮實,車線也很工整,沒有多餘的線頭也沒有歪歪扭扭的。
以陸柚的眼光來看,這手藝相當不錯啊。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想,這個裙子會不會虹姐穿著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