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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今年他下了地成了收割隊伍中的一員,所以這搖風谷車的任務就安排給別人了。
陸柚也的確來不起了——這些時間下來,他手都起了不少血泡,手指頭還有被玉米葉和穀草割出來的細小傷口,每天都是沾床就睡早上半閉著眼睛遊魂似的跟在高晉年身後下地,整個人瘦了一圈,好不容易這幾個月養出來的肉都消了下去。
不過大概是他累歸累但伙食跟得上,所以雖然瘦了些卻也不是之前那種面黃肌瘦營養不良。
不過高晉年已經打好了主意等公糧交完要給陸柚再好好補一補,嗯,最好還要加上藥材的那種,畢竟每年都有些因為農忙累得太狠虧空了身子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本來打算忙完了……看來得再把身體調養好了再說了,嗯,來日方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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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柚並不知道自己差點要被搓扁揉圓,他看著家裡所有人都瘦了一圈,想到後天還要去糧站交公糧,便有些發愁:「哎,交通不方便果然麻煩。」
落霞村交公糧,那是基本上一家老少只要能活動的,都要去參加這場送公糧的活動中來。
因為在當時的交通很落後,大雨過後哪怕曬了一天也很泥濘,如果是用板車人推的話,那輪子很快就會沾滿泥巴,反而不如人來肩挑背駝,或者是兩個人抬著走。
一般力氣大的就肩膀挑,而老人就用背駝一些,小孩子則只能是兩個一起抬——除了小梨子這樣自己走路都不穩的可以不參與,就是桃子這樣的小朋友,都會似模似樣地背個小背簍裝個十來斤。
當然,對於桃子他們這樣的小朋友來說,累歸累,可是能有機會去一趟鎮上見識見識,說不定還能趁著大人心情好蹭個五分錢一角錢的零嘴,他們便覺得超值了。
就連小朋友都要力所能及地背糧食了,陸柚自然也跑不脫——畢竟就算之前他是知青,可知青不就是下鄉到農村基層給農民同胞們幫忙的嘛!
陸柚小身板瘦弱,比不了別的人身強力壯還能挑擔子挑兩個籮筐,只能像是大部分女同志和小朋友那樣也背個背篼。
然而一趟路走下拉,那用穀草編織的背篼繩子也會在肩膀上累出兩條深深的紅色印記。
偏偏陸柚的體質比較脆,就是看上去比實際上傷得嚴重,別人這點紅痕不去管它過兩三天自然就恢復了,可他的皮膚會經歷紅腫、發烏、紫腫、脫皮才會消淤,前前後後差不多要折騰大半個月。
幸虧不是那種典型的疤痕體質,要不然皮膚就坑坑窪窪了。
不過陸柚在意的不是傷疤的問題,他只是想著背負重物還要去烈日當頭排隊交公糧,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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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公糧都是在糧站,而一個鄉鎮往往就一個糧站。
像是他們落霞村就得去白溪鎮的糧站交公糧,光是平時帶著輕省點兒的物件走路就要差不多一個小時,更不用說身上還背負著百來斤的糧食負重,走走停停中途還得時不時地休息,哪怕最快也要兩個多小時。
等到了糧站門口基本上汗水都順著鼻樑、鬢角、脖頸這些地方流得跟小溪似的,衣服都要濕透。
然而並不是到了糧站就可以交完公糧打道回府了,因為附近十里八村的都在這一個糧站交公糧,這就意味著排隊——這隊伍還不短,而是一條仿若見不到尾巴盡頭的蜿蜒長龍。
想想看吧,大夏天的,糧站門口等著排隊交糧食的農民隊伍如同長龍一樣,大家都在烈日下如同螞蟻一樣慢慢地移動。
太陽當空照還沒個可以遮陰避暑的地方,炎熱的高溫和人的體溫雙重DEBUFF的疊加,那可是要多煎熬有多煎熬。
好不容易長長的隊伍終於等到自己了,也不意味著煎熬結束。
畢竟要上交給國家的糧食怎麼能是小的空的癟的壞的呢?
所以還要等到質檢員檢查糧食品質合格——從某種程度上,對於村民們來說質檢員比那頭頂上的烈日和漫長的排隊等待還要讓人害怕。
因為這個時候交糧食根本就沒有儀器來檢測糧食質量、水分的多少,合格不合格都是全靠質檢員人工經驗來判斷。
陸柚想起之前近距離觀察過質檢員是如何工作。
他們必備的質檢驗收工具三件套——鐵棍、牙齒和磅秤。
鐵棍是用來插進籮筐、背篼和麻袋裡,確定這裡面都是糧食沒有在裡面藏其他東西濫竽充數;
牙齒則是用來判斷糧食曬得干不干,質量好不好——隨機挑選一點糧食咬一下是飽滿且曬乾脫水達標的,畢竟如果不夠乾的糧食咬著的口感不是粉脆的,而是會有點黏牙;
而如果鐵棍和牙齒都過關了,那麼就可以放一大半的心,將糧食放到磅秤那邊去稱重了。
因為質檢員人數有限,但是他們時間緊任務重,基本上每個籮筐和背篼都要去插一下捻一下咬一下,所以一整天下來也是十分辛苦,這勢必會影響到情緒。
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麼都是美好的,心情不好那就啥都不順眼。
所以這個糧食質量好壞和質檢員的心情直接掛鉤的,他說糧食合格就合格,他說不合格,糧食再好,也不能交——是的,這年代端鐵飯碗的人就是那麼拽。
而被質檢員蓋章不合格的糧食,運氣好點的可以趁著時間尚早當場拉到一邊繼續晾曬除雜,然後再重新排隊上交,如果遇到時間太晚就只能拉回去等下一次,相當於今天就都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