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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慕姝真誠發問:「宰相大人在摺子里寫的是真心的嗎?」
屏風之後的宋堯打起了精神,集中注意力開始傾聽宰相的心聲。
【當然不是真心的,沒有老子在,大慕都亡國多少回了?指望攝政王那個只會逼逼賴賴的老東西?】
宋堯眼神呆滯了下。
老東西?這位宰相大人知道自己多大了嗎?
但宰相面上恭敬地回道:「回陛下,自然是真心的。」
【女娃娃年紀不大,心思不小。】
慕姝便又問:「那宰相大人是想要辭官了嗎?」
宰相:「??!」
他面上都沒掩住訝色:「陛下何出此言?」
【女帝是有什麼毛病?看起來挺聰明的,但聰明到覺得三言兩語就能逼得我辭官?】
【放心吧,你屁股下的皇位不在了,我還在】
???
宋堯臉黑了黑,這人是覺得自己命夠長,還能當四朝元老?
老東西在詛咒慕姝早死?
因為宋堯的存在,慕姝勾起唇角,沒有再深究,「朕關心宰相大人而已。」
「今日喚宰相大人前來,是想誠心求教,大人覺得朕這罪己詔該下嗎?」
她的眼眸澄澈,冷冷淡淡的姝麗面容滿是真誠,讓人看了不由得心軟。
宰相沉默了一下,實話實說:「陛下不得不下。」
慕姝嘆了口氣,面色有些憂愁的樣子:「那宰相覺得朕這罪己詔和你一般,如何?」
宰相:「……」
【家中小兒都不這麼抄作業的】
「陛下,恕臣直言,若您想要下罪己詔,該問的不是老臣,而是攝政王。」
!
居然這麼直接,慕姝有些詫異。
「宰相的意思是?」
李申青垂下眼帘,面上有幾分威武不屈的剛毅:「世上本無鬼神,陛下罪己詔下得情真意切,興許能在史書上留下一點善於自省之功,但對這天下災情真的有用嗎?」
宋堯坐在屏風之後,微微坐直了身子,然後他就聽到說得大義凜然的老宰相心裡平靜地如一灘水面。
只靜靜地盪出兩個字:【愚蠢】
【連攝政王都擺不平,還妄想坐穩皇位?】
……行,也算事實。
他繼續往下聽。
但他的手指已經緊緊地攥成了拳,將已經有癒合趨勢的傷口又按出了血跡。
慕姝現下的處境何等艱難,這老東西站著說話不腰疼,自己又有幾分本事?
然後,他就真的聽到了這老東西的「本事」。
宰相在說完之後,話鋒一轉,狀似「憂國憂民」地嚮慕姝提議:「攝政王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陛下如今只能暫時蟄伏。但罪己詔看似屈辱,卻全看陛下怎麼看待,如若陛下日後是為明主,後人便只會誇讚陛下自省自身,謙遜溫良。」
倒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陛下現下需要關注的還是各地的災情,以及在邊境對我大慕虎視眈眈的周國軍隊。」
「這才是我大慕的心腹大患啊!」
他的面上浮出幾分情真意切的擔憂與焦急。
慕姝神色一凜,卻也知道宰相說的是事實。
她方才幾個問題,李申青居然沒有避而不答,看起來倒真像個憂國憂民、還算忠良只是實力稍有不足的宰相。
只是不知道宋堯聽到了什麼。
「宰相說得有理,不知老師可有何高見啊?」
她頗為禮貌地尊稱了一句老師,仿佛什麼無形的代表認可的信號。
宰相沉默了許久:「天災實非人力可以解決,陛下先前的募捐令已是良策,定當青史留名,臣擬了摺子,具體寫了今歲各地救災之法,還請陛下過目。」
慕姝愣了愣,真的看見宰相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摺子。
居然還是有一批大臣,不給她添亂,不用她吩咐,就默默主動做事的!
她現在又覺得,老宰相縱然年紀大了,卻也還能再發光發熱幾年。
只是,年紀大了的老宰相又在說:「至於與周國開戰,恕臣之言,臣歷經三朝,我大慕從未勝過。」
「多少場戰役,臣只能看見傳回盛京的戰報滿是傷亡,只能看見多少本應該是尋常百姓家的頂樑柱死於戰場,只能看見農田荒蕪迎不來耕種的主人……」
「陛下說臣要背負萬古罵名,可……臣也不想背,但臣看不見希望。」
他說到最後,聲音幾乎在顫抖。
兩鬢斑白的三朝老臣「血淚斑斑」地說著這掏心窩子的話。
慕姝也沉默了。
她無法向一個從來只經過失敗的人述說必勝的決心,反倒是被老宰相一番話攪得難受極了。
但戰爭,犧牲是必然的。
一個國家,想要存在,想要堂堂正正的有尊嚴的存在。
從來,只在劍鋒之上,在絕對的國力之上。
沒有話語權,國將不國,談何有國?
她今天后面還等著那麼多臣子,沒工夫和老宰相閒扯了。
便揮了揮手:「宰相大人今日先請回吧。」
宰相嘴唇抖了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而等看著宰相的人影消失在玉清宮後,慕姝坐了坐,站起了身,幾步邁到屏風之後。
她的眼裡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怎麼樣?宋堯,你剛剛聽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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