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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南的眼神沒聚焦,空洞洞的像個黑漆漆的旋渦,朦朦朧朧地看著他,他和平時清醒時里三層外三層的戒備不一樣,毫無防備的樣子很真誠,竟有種讓人窒息的脆弱,叫人移不開眼。
鬱南漸漸把眼睛閉上,嘴裡嘟囔一句:「謝謝你帶我出來玩。」
說完就沉沉睡過去。
鬱南安安靜靜睡著了,睡相也老實了許多。
楚究看著他。
這人滿嘴跑火車,喜歡胡說八道遮掩自己的善意,偶爾坦誠說一句真話,就足以讓人心軟如泥,主動繳械投降。
*
鬱南睡了一路,若不是被震耳欲聾的喇叭聲和強烈的光線刺激,他估計不會醒。
一輛大貨車強行闖黃燈,又是鳴笛又是閃燈的,把他嚇得一個機靈坐了起來,坐起來了才發現他還在車裡,他的座椅倒下來了。
他揉了把頭髮,有點不好意思,這是睡得多死,座椅被放倒了都不知道。
楚究:「繼續睡,快到了。」
鬱南說什麼都不好意思再躺了,一開始說自己擔憂得睡不著覺,後來卻睡得跟死豬一樣,也不知道流沒流口水打沒打呼嚕。
他不得不承認,在楚究身邊,莫名放鬆。
鬱南必須要說點什麼來替前後矛盾的自己開脫:「這意志力再堅定,都敵不過生物鐘,人不應該對抗自然,而是要順從自然。」
楚究看破他的尷尬但不說破:「自然結現在天還沒亮,你的生物鐘怎麼開始對抗起來了?」
「其實我每天都這麼早起。」
「起這麼早幹什麼?」
「三省吾身。」
似乎胡說八道也會傳染,楚究也開始說廢話,「三省早上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
「……」這本不該是資本家的思想境界,「當然不是,我有什麼特長,我能為公司做什麼貢獻,我要怎麼和公司一起進步。」
「那麼有覺悟,老闆讓你當?」
鬱南立刻表忠心:「那不行,雖然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現階段我還只是想忠心耿耿地當好一個士兵,不敢謀權篡位。」
「……」
鬱南很滿意自己這套說辭,明了態度表了忠心,也不知道對年終獎的數額有沒有提升的作用。
楚究作罷,人各有所長,胡說八道這一塊,他是永遠贏不了鬱南的。
車子開到了教師公寓,天光微亮,小區的路燈已經滅了。
鬱南剛下車,電話就響了,是張鵬打過來的越洋電話。
鬱南放鬆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他站在原地抓著手機不敢接,但又想快點接,瞪著手機瞪得眼睛都酸了。
楚究:「快接啊。」
鬱南抬眼,頂著一張著急到有點委屈的臉,連聲音都帶著哭腔,「你幫我接,我有點不敢,我害怕。」
鬱南終於理解,在手術室外苦苦等候的家屬,終於看到醫生走出手術室時,一擁而上可都是乾瞪眼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都是醫生先開口解釋。
想知道結果,但又害怕知道結果。
楚究接起來,沒說話,打開揚聲器遞給鬱南,鬱南閉了閉眼,連呼吸都不敢了。
那邊也是安靜得可怕。
半晌後,才傳來張鵬帶著哭腔的聲音,「餵。」
鬱南快速眨著眼,清了清嗓子,儘量平靜道:「在呢。」
「成了,」張鵬說完這兩個字之後,沉默了好久接而大哭,「玉玉手術成功了,成功了,國內醫生一開始說有三成,後來到這裡醫生說只有兩成,我女兒回來了,我女兒太勇敢了。」
鬱南緊緊捏著手機,手在抖,憋了很久的眼淚終於任性了一把,不再聽犟脾氣的自己操控,唰唰往外流。
「我都說沒事,我一點都不擔心,好了,我再睡一會兒,一大早把人吵醒煩不煩,掛了,別哭了,丟人現眼,穩住東方古老國度的神秘感。」
鬱南像個精神分裂一樣,流著眼淚裝著若無其事,關鍵現場還有個觀眾,這個觀眾還是自己的老闆。
哭著嚷著的張鵬被逗笑了,含糊著罵了句髒話之後掛了電話。
鬱南也罵了句髒話,楚究遞了包紙巾過來,鬱南也顧不上形象,撕開紙巾十分丟人現眼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胡亂擦拭。
理智告訴他不能再掉眼淚了,但他今天的淚腺一身反骨,根本不聽使喚。
最後一張紙巾用完,鬱南的眼淚還沒止住。
二十幾年攢起來的臉就在這時候丟光了。
楚究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著如果把他抱在懷裡,這樣他應該會好受一些吧。
他剛伸手,鬱南開口:「臥槽,太他媽丟臉了,你能不能轉過身去,年終獎我可以少要一萬塊,但你得把這事兒忘了。」
楚究收回手,聽話地轉過身,正好看到了拐角處有人經過,他瞟了眼,是頌帕善.格潘。
楚究收回眼神,轉回身,沒再猶豫,一把將鬱南摟入懷中,埋到他耳邊低語:「忘了可以,但郁總,今晚的煙花滿意嗎。」
鬱南點了點頭,「嗯。」
「那能不能跟郁總討個獎?」
「什麼?」
「抱我一下。」
第42章
鬱南破涕為笑。
什麼亂七八糟的。
但此時楚究要自己把他抱起來轉幾個圈,鬱南都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