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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戴芬:「嫂子,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就不要和先賢計較了吧,之前大哥在世,和先賢的感情也是很要好的,他也不願意看到先賢受到法律制裁的。」
周玉荷終於不擼狗了,放下來抬眼看孫戴芬,想起楚究說過的話,心平氣和道:「你大哥生前最疼愛的是阿究,也最討厭公司里有害群之馬,酒瓶子不是自己長腿飛到阿究頭上的,要是你大哥在世,要是知道楚先賢傷他兒子,你覺得他怎麼會處理此事?」
孫戴芬啞口無言。
周玉荷:「我都退休了,以後公司的事找阿究,想道歉也找阿究,不要來找我了,時代不一樣了,公司是阿究在管,我不能瞎出什麼主意給他添亂。」
孫戴芬沒料到周玉荷今日怎麼變得鐵石心腸,便投其所好道:「對了,江太太的小兒子留學回來了,要不要介紹阿究和他認識?」
周玉荷笑得得意:「我們阿究年富力強,也不著急這一年兩年的,他的事情他會打算好,我要帶子孫和滿堂出去溜溜,你回去吧。」
周玉荷牽著小狗笑盈盈地走出家門,留孫戴芬一個人在大別墅里凌亂。
周玉荷竟不訓斥她和楚先賢,也不關心楚究的人生大事,這是為什麼?
怎麼什麼都變了呢。
*
時間不緊不慢地走,按部就班來到鬱南掛號墮胎的這天,墮胎時間延了又延,醫院的app已經快禁止他網上掛號了,他只好來。
鬱南提前把工作都往前趕,跟周亞蘭請了三天假。
號掛好了,假也請好了,鬱南一大早就起來了,磨磨蹭蹭來到了醫院。
張一振果然是名醫,看他門診的人滿滿當當,有男有女,但大多都是成雙成對,只有他一個人帶著口罩在診室外面安靜地等著。
鬱南的精神非常不好,不知道是這兩天吃得太辣的原因,還是知道自己即將失去生命的小東西在掙扎,他吐了整整一個晚上,光是乾嘔,卻吐不出什麼東西,一夜無眠,今早連飯都吃不下。
他現在仍然很不舒服,整個人昏昏沉沉,只好刷短視頻轉移注意力。
結果大數據也不打算放過他,總是給他推薦一些打胎的B超視頻,再配上一些煽情的文字,比如說:「此時寶寶也很痛吧,他還沒見過光就要失去生命」等等,看得讓人非常心梗。
鬱南乾脆卸載短視頻軟體,閉目養神,竟昏昏欲睡,護士叫了三次他才回過神來。
鬱南走進診室,張一振問診:「你哪兒不舒服?」
鬱南:「我懷孕了。」
張一振吧嗒吧嗒敲著鍵盤:「要還是不要。」
鬱南沉默不語,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個問題是醫生的例行提問罷了,鬱南之前在科室實習的時候,有的孕婦沉默了好久都沒有回答,等得醫生都不耐煩了。
鬱南之前也覺得這樣猶猶豫豫的病人很難評,來醫院之前,要和不要不全都考慮好了嗎,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浪費大家的時間呢。
醫生嘆了口氣,稍稍不耐地又問了一遍:「發什麼呆?要還是不要?」
等醫生不耐煩地再問他一遍時,鬱南才幡然醒悟,對醫生來說,這只是個例行的提問,但對於病人來說,這是一個生命來是否能夠到這個世界上的抉擇,是一個沉重又難以定奪的選擇。
鬱南剛張開口,胃裡一陣翻滾,噁心的感覺襲來,他沒控制住,「抱歉我先去下洗手間。」
鬱南跑到衛生間狂吐,但並沒有吐出什麼東西,只是乾嘔。
半分鐘後,鬱南終於平靜下來,回到診室,張一振問出剛才那句話:「要還是不要?
鬱南:「先檢查吧。」
醫生幹了這麼多年,張一振當然看得出鬱南的猶豫,根據多年經驗,猶猶豫豫的幾乎都是奔著不要孩子而來,但捨不得打掉而去。
張一振:「那先抽個血做個B超檢查一下胎兒情況再決定。」
鬱南如獲大赦一般鬆了口氣,「好,行,就這樣。」
鬱南走出診室,責怪醫生就不能問得委婉一點,一會兒如果他還是這麼直白地問,那麼他說不出口的話就用手語表達。
等待B超的時間很漫長,張鵬給他打了越洋電話。
鬱南:「你那邊應該是晚上吧?不睡覺?玉玉呢?」
張鵬的聲音很疲憊:「玉玉進病房了,明天就要手術,我睡不著。」
鬱南嗯了一聲,沉默許久之後:「會沒事的。」
張鵬安靜了一瞬,忽然開始抽抽搭搭,接而崩潰大哭。
鬱南站在醫院的走廊上,長長的走廊上人來人往,鬱南只覺得寂靜無聲,只有張鵬的哭聲震耳欲聾。
他一邊哭一邊說:「要是玉玉回不來,我該怎麼辦?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啊,醫生說,手術只有三成的成功率,只有三成,我在孤兒院長大,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親人,她媽媽生下她就不要她了,我好不容易把她養那麼大,我好不容易有了親情,要是她沒了我該怎麼辦?」
鬱南揉捏著取號單,揉得指尖發白也說不出一個安慰的字眼來。
一個男人要多麼絕望和無助,才會在異國他鄉的深夜裡,把內心最脆弱最恐懼的地方袒露出來,泣不成聲。
張鵬:「我本來就一無所有,是我太貪婪了,我是不是錯了,我不應該帶玉玉到這個世界上來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