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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寧辭不能碰酒,以茶代酒時還被李元牧見縫插針地嘲諷了句:「祭司大人如今倒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啊。」
裴寧辭將杯中茶仰頸飲盡,朝李元牧頷首應道:「自然。」
「縱然滄海桑田,有些事卻仍不會改變,包括臣的大祭司身份,也包括......」裴寧辭那雙淺金色的眸里含著淡淡的告誡,掃過李婧冉和李元牧,一字一句道:「長公主永遠是陛下一母同胞的,親、阿、姊。」
李元牧用身份來壓裴寧辭,裴寧辭便用道德來禁錮李元牧。
誠然,裴寧辭身為不可婚嫁的大祭司,永遠無法和李婧冉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但李元牧呢?他引以為豪的血脈,同樣也是他最大的劣勢。
終其一生,李元牧都沒法洗刷這個污點——他愛上的,是自己的親阿姊啊。
骨肉親情是一輩子的羈絆,同樣也是永遠都剪不斷的事實,是茫然起舞時拴在腳踝的鐐銬。
裴寧辭在提醒李元牧:自己沒法和李婧冉在一起,難道他就可以嗎?
認命吧,她是荒草叢傲然生長的紫鳶尾,無人能憑藉愛意私占她。
李婧冉沒想到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都能引發裴寧辭和李元牧之間新一輪的對峙,她簡直想無奈扶額。
他們倆平時一個冷淡一個傲嬌,都不屑於和他人多費口舌,今天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難不成滿月會對人體形成副作用,令他們都脾氣暴躁?
李婧冉刻意咳了聲,喚回兩人的注意力:「那......舉杯?」
裴寧辭和李元牧分外有默契地壓下了兩人之間的你爭我斗,端起杯盞與李婧冉視線相對,隔空示意。
李元牧雖然年紀小,但他自從幼年被他人算計、灌酒險些喪命後,就開始有意鍛鍊自己的酒量。
如今這沒什麼度數的果酒對他而言只是小意思,李元牧單手執杯,分外瀟灑地一飲而盡,來不及吞咽的透明酒水順著他的唇角滑過輕滾的喉結,洇濕湖藍襟口。
他將銀樽倒過來向李婧冉示意,翹起唇道:「寥廓無塵河漢遠,水光天影接清芬,敬阿姊與月色。」
裴寧辭雪白的衣袖掩面,輕啜一口清茶,放下茶盞後朝李婧冉淡聲道:「長公主千秋萬福。」
李婧冉面上微微一笑,只覺方才喝下去的果酒在她體內揮發著,熱意升騰,讓她頗有幾分不自在。
四人之間有短暫的靜默,李婧冉指尖下意識捻了下自己的鶴氅,苦思冥想著要如何打破這片靜謐又古怪的氣氛。
說些什麼吧。
說些什麼呢?
說些什麼啊!!!
李婧冉向來是不擅長找話題的,在現代飯桌上,一直嘰嘰喳喳的向來是她母親。
她母親可以氣都不喘地全程數落她父親,而李婧冉在這種時候只需要「嗯嗯啊啊」地邊吃飯,邊無條件附和她的母親。
如今做東的人卻是她,於情於理都應該是她找話題,可這對不善言辭的李婧冉而言無疑是個很大的挑戰。
她沉吟片刻,想了半天后才乾巴巴地憋出了句:「你們聽過嫦娥奔月的故事嗎?」
小黃:「......宿主,不愧是你。」
眾人沉默片刻,李婧冉幾乎快在這片安靜的空氣里窒息了。
半晌後,李元牧率先開口,十分捧場地道:「沒聽過,想聽阿姊說。」
裴寧辭瞥了眼李元牧:「願聞其詳。」
李婧冉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好啊,沒聽過就好。
她在心中醞釀了下,隨後便起了勢,頗有一副說書先生的腔調:
「從前有一對善良的夫婦,丈夫叫后羿,妻子叫嫦娥。想當年天上共有十個太陽,烤得百姓們苦不堪言......」
李婧冉的話剛起了個頭,便見李元牧掃了眼李婧冉旁邊的兩個野男人,陰測測地感嘆道:「是啊,太陽有一個就夠了,多了可不好。」
李婧冉:......
年輕人,聯想能力就是好。
她佯裝沒聽見,兀自說下去道:「為了拯救水深火熱的蒼生,后羿射下了九個太陽,因此被西王母獎勵了一顆長生不老藥。」
「出事那天是一個狂風大作的日子。一位名為逄蒙的狡詐之徒聽說了這個藥後,心生歹念,趁后羿不在家欺上門去。那時在家的只有嫦娥一人。身在家中的嫦娥乍聽『撲通』一聲巨響,便見這無惡不作的逄蒙一腳踹開了門,一聲大呵逼迫嫦娥交出仙丹。嫦娥自是不從,她如何能把這仙丹交給如此歹毒之人?」
李婧冉閒中著色,語調疾徐輕重都把控得很精妙,自認這是在社交壓力下超常發揮的一回。
只是奈何她的聽眾心思並不在故事上,反而被剛上桌的一道藥材蝦引走了注意力。
藥材蝦的火候掌控得恰到好處,當歸鋪在白玉盤上,微粉帶殼的蝦晶瑩地綴在其上,與這梅香落雪之景相得益彰。
裴寧辭猶豫片刻,但還是拿過了李婧冉的碗放到自己面前,準備幫她剝蝦。
堂堂祭司平日里只有被他人伺候的份兒,如今卻主動侍奉一個女子,若讓旁人看見都得大跌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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