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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鈺林一邊幫小貓把傷口包紮起來,一邊聽裴寧辭訓斥,包紮完後朝他笑笑:「可以放手了,阿兄。」
裴寧辭每次都會說他,但也每次都會認命。
都說長兄如父,裴寧辭雖只比許鈺林大了幾個時辰的功夫,但他心智分外早熟,況且性子又偏冷,看起來倒的確是個像模像樣的兄長。
爹娘平日裡都在奔波於生計,裴寧辭和許鈺林倆兄弟呆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
許鈺林脾性軟和,而一些為人的道理也是裴寧辭手把手教他的。
聽到街坊鄰居嚼舌根後,裴寧辭絲毫不容忍,只微撩眼皮,清清冷冷地把他們家中那點破事也抖落了出來。
無非是家長里短的那些破事,這位嚼舌根的嬸子一直吸夫家的血倒貼娘家那賠錢貨弟弟。
言簡意賅,一針見血。
那位嬸子怎麼都沒料到那茶餘飯後的笑柄竟成了自己,看著街坊鄰居那意味深長的目光,深覺她從今往後都沒法抬起頭做人了。
她哭嚎著撒潑,說小孩子家家哪裡懂這些事情,不過都是裴寧辭在瞎說罷了。
而在嬸子聒噪地哭鬧之時,裴寧辭卻只瞥了眼許鈺林,瞧見他面上的不忍後,靜默半晌還是多費了些口舌,低聲教他:「切忌莫要心軟。」
有些人吶,越是寬宏大量地縱容,他們越是無法無天。
身為兄長,裴寧辭做了他應當做的一切。
嚴厲又寬容,既會低斥犯錯事的幼弟,卻也會幫他收拾爛攤子。
但這些並不是出於所謂的親情。
只有在極少數的時候,裴寧辭瞧著幼弟對他全無防備的笑顏,心底某一塊名為家人的地方也偶爾會泛起一絲令他有些茫然的微澀。
這就叫......親人嗎?
親人是平日裡磕磕碰碰鬥嘴爭辯,但在大難關頭卻二話不說團結起來,共同幫助彼此度過難關的人;
是不論貧窮還是富有,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一日三餐的人;
是就算再恨再討厭彼此,還是會忍不住幫襯著對方的人。
也是在溺潮里,讓對方心安的唯一浮木。
放在裴許二人身上,裴寧辭不明白親人是怎樣的情感羈絆,但他當時找上許鈺林替他入長公主府時,便預判了他不會拒絕。
只是裴寧辭難免猜錯了緣由。
許鈺林從小就是個不爭不搶的內斂脾性,這個現象裴寧辭在入宮前的那十幾天就已經發現了。
他總是會妥協,縱然自己受了委屈,也不會說些什麼。
記好不記壞,況且耳根子也軟,這便是許鈺林了。
裴寧辭料想只要自己以兄長的身份開了口,許鈺林是不會拒絕自己的。
他也的確沒有預判錯,許鈺林甚至並未考慮太久,就溫聲應下了他的要求。
但這並不是因為所謂的「不懂拒絕」性格缺陷,他只是依舊在乎裴寧辭。
即使沒有娘親臨終前的那句囑咐,許鈺林依舊會在裴寧辭需要時幫襯他。
那句「阿兄」,一叫就是好多年。
縱使多年不見,許鈺林的心底原本仍是留著一塊裴寧辭的位置的。
他們畢竟是手足至親。
但許鈺林自是也不會告訴裴寧辭這些,他不需要知道。
就像是裴寧辭同樣不會告訴許鈺林他幼年時對他的諸多照拂。
有些東西已經變質了,興許是裴寧辭在多年之後再次叩響家門、決定利用許鈺林之時,又興許是許鈺林將那瓶春/藥放在裴寧辭面前算計他之時。
他們兩人早已回不去幼年時的兄友弟恭了。
曾經會把蛋黃全都挑出來給幼弟的裴寧辭冷冷注視著他,白衣沾血,嗓音淡漠:「別裝了。」
許鈺林極淡地笑了下,他料想裴寧辭應當是不會收下他的金創藥了。
他收回了手中的瓷瓶,神情中含著一抹微不可查的複雜,緩聲反問:「不是阿兄教我的嗎?切忌心軟。」
裴寧辭聲線冷得像是落在玉盤的碎珠,像往常一般斥他:「行垢不湔,德缺不補。許鈺林,在背地裡挑撥離間也是我教你的嗎?」
「挑撥離間。」許鈺林不疾不徐地將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他溫潤的神情里沾了些輕嘲,不躲不閃地對上了裴寧的金眸。
往日裡柔軟喚裴寧辭「阿兄」的許鈺林唇邊的笑意斂了幾分,雖仍在笑著,但目光中卻同樣像是覆了層寒霧:「裴寧辭,敢做要敢當啊。」
誠然,許鈺林的確是算計了他,把裴寧辭試圖掩藏的東西暴露在李婧冉面前。
但他讓那神棍說的話,卻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言。
分明都是裴寧辭親手種下的惡果,他如今只是添了些肥料,又怎生算得上是挑撥離間呢?
至於行垢不湔,德缺不補......
許鈺林注視著裴寧辭,一字一句地質問道:「犯下污穢事卻不思補過的人,究竟是誰?」
這一句話就像是一塊狠狠砸向銅鏡的石子,伴著一陣刺耳的破碎之聲,名為手足之情的鏡面被砸了個稀巴爛。
再也維持不了表面的平靜。
許鈺林從未反駁過裴寧辭,即使他並不認可兄長的某些做法,但也僅僅是溫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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