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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再見到她,可李元牧心底太清楚了。
這一面之後,便是永別。
十年前,李元牧在熾熱的火光中對李婧冉道:「李婧冉,我來帶你回家。」
十年後,他學會了把真心話都吞咽進嗓子裡——但他想,他還是會的。
不再是「帶」,而是「送」。
他會安安穩穩地送她回家。
李婧冉原本以為她要見到李元牧應當是最難的。
因為裴寧辭說過,李元牧不記得她了。
如今的李婧冉也已失去了華淑長公主的身份,她一屆平民若是在無人引薦的情況下想要面見天顏,那無疑於痴人說夢。
只是李婧冉沒有想到她完全是多慮了,因為她剛進大晟沒多久,立刻就被官兵以一種熾熱的眼神打量片刻後抓起來了。
李婧冉:???
說好的大晟治安良好呢?
一個時辰後,她如願再次來到了李元牧的寢殿,只是原因和她想像的十分不一樣。
李婧冉看著房間內一眾的「手辦」,只覺毛骨悚然。
李元牧的寢殿面積很大,她印象中上一次來時裡面頂多就掛了幾個人皮燈籠,其餘地方都空蕩蕩的,只是如今卻被各種各樣的雕塑塞滿了。
從一人高的,到手掌大小的,一應俱全。
雕工精美,上色均勻,連每根頭髮絲都清晰可見,栩栩如生。
並且這群木偶都有一個特色:都長著同一張臉。
李婧冉看著這一堆熟悉的臉,心中是無比的怪異。
不是說李元牧已經忘記她了嗎?
那他為什麼還雕了那麼多個「她」的手辦?
就在李婧冉心中驚疑不定之時,殿門「嘎吱」一聲被沉沉推開。
清晨的陽光泄入,李婧冉心中在那一瞬有種時空錯位感,就像是她和李元牧初遇時那般。
只不過那時候,門外的人是她,而門內的是他。
過於突兀的光影讓李婧冉下意識眯了下眼,而當她看清緩步而來的男子時,李婧冉卻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十年的時間,嚴庚書變老了,李元牧長大了。
李元牧死在了他十九歲那年,死在了落滿花朵的榕樹下,她從沒見過他長開後的模樣。
在她錯過的這十年,青澀的少年郎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個真正的男子。
依舊頗為清瘦,但迎面走來時卻難掩成年男子的氣息。
他的臉龐褪去了稚氣,輪廓變得更為鋒利,眉眼依稀有昔日的模樣,周身的氣質添了幾分深不可測。
可在李婧冉心中,就在不久之前,她還看到了少年郎如小狗般虔誠又濕潤的眸子。
她仍沉浸在他的那句「忘了我」里,下意識彎了下唇,只是如今卻聽到一道低了許多的嗓音覆蓋了記憶中的他:
「不許笑。」
如今分明只是深秋,李元牧卻已經穿上了狐裘,李婧冉隱約間看到他還捧著手爐。
李元牧走到李婧冉身前,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半晌後,才能壓抑下心頭劇烈拉扯的喜悅和巨慟,開口說完了方才說到一半的話:「你笑起來就不像她了。」
......她?
李婧冉如今坐在矮榻邊,李元牧走近她時,她能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
龍涎香的配方百餘年都從未變過,即使過了十年依舊還是記憶中的氣息,這是唯一令李婧冉還感到熟悉的東西。
李元牧紆尊降貴地在她面前蹲下身與她平視,眸光一寸寸掃過她的臉龐,打量完後才淡聲道:「他們這次尋的替代品倒是像點樣,連朕都險些分不出你和阿姊了。」
李婧冉聽到這句熟悉又陌生的「阿姊」後,這才恍然大悟。
她下意識往李元牧的腳踝處望去,那條拴著紅鈴的金鍊果真不見了——那原本是會喚醒李元牧臆想症的工具。
如果用裴寧辭被她囚在長公主府的時間為參考,那時的李元牧已經與她共同經歷了幻境,徹底淪陷,並且腳踝處的金鍊被她親手摘下,扔進了滿是淤泥的御花池。
可如今,裴寧辭又對她說李元牧失憶了。
也就是說,李元牧如今已經不記得她李婧冉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打回原型,他依舊依戀著被他幻想出來的那個華淑。
可他失去了金鍊,他再也沒法產生臆想症了,所以李元牧只能不斷地雕刻「華淑手辦」、收集「華淑手辦」。
她因為這張戴著人/皮/面/具的臉,被官兵們盯上送入了宮,恰好成了李元牧的新手辦。
這一切的時間線和事件,居然都離譜地連上了,毫無破綻。
李婧冉感覺好荒謬,她有些想笑,但心中卻疼得讓她笑不出來。
並不是被原本深愛著她的人遺忘的痛,而是心疼,她好心疼李元牧啊。
他先前將感情在一個幻想出來的人身上加諸了十九年,是因為他的心結一直沒有解開,從來沒有人給過他足夠的安全感,因此他只能依賴自己的幻想。
李元牧如今二十九了,可他依舊深陷其中。這是否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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