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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知道。
許鈺林聞言,又安靜了好半晌。
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剩下的話。
說什麼呢?求她把他當裴寧辭的替身嗎?
他骨子裡僅存的清傲不允許許鈺林說出這句話,這句對不起他自己這麼多年努力的話。
那麼多個晝夜的挑燈夜讀,付出那麼多的心血和精力,他為的不就是從他人眼中「阿辭的弟弟」變成一個有名有姓的人嗎?
許鈺林喉結滾了下,最終只是將心中的情緒壓了又壓,低下頭無聲笑了下。
帶著幾分說不盡的自嘲。
許鈺林啊許鈺林,你何其懦弱,他如是心想。
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沒有一丁點的長進,還是那個面對事情只會沉默以待的人。
為何不能爭取一下呢?他分明知道的,爭取興許換不來更好的結果,但不爭取一定換不來他想要的。
李婧冉將許鈺林的靜默看在眼里,他如她所想,安靜又內斂,面對一切都只默默承受著。
許鈺林再次開口時,已經恢復了往日那般溫潤,嗓音平靜地問她:「關於阿兄,殿下想知道什麼呢?」
稀薄的月光灑在桌案邊對立而坐的兩人身上,他們的神態都掩飾得和平日一般無二,心底卻微澀。
李婧冉只覺冬日綿長的冷風一路吹到了心底,讓她下意識地搓了下手臂,感到有些寒涼。
許鈺林見狀,緘默不語,起身去關窗。
「嘎吱」一聲輕響,頗有分量的黃梨木雕花窗嚴絲合縫地攏上,將凜冽的冷風盡數阻隔在外。
他指尖無意識地在凹凸不平的雕花上摩挲著,背對著她,開口問道:「您是想知曉,阿兄平日裡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有什麼喜歡的厭惡的.......」
「本宮想知道的,先前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他的話,一字一句都比外頭的風更為冷然,「本宮想知曉,裴寧辭喜歡怎樣的女子。又或是說......」
「許鈺林,本宮要你手把手教我,如何勾引你的兄長。」
許鈺林閉了閉眼,盡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想像往常那般溫聲應一句「是」。
可怎麼辦啊,他說不出口,真的說不出口。
許鈺林向來把自己的內心看得很透徹,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是不甘的。
為什麼呢?裴寧辭已經擁有了很多很多,裴寧辭的生辰是人聲鼎沸的,可他有的只有她。
在過去的那麼多年里,許鈺林從不曾嫉妒裴寧辭,哪怕一絲一毫都沒有。
直至此刻,他卻惶恐地在自己心中感受到了妒。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竟對自己的兄長,生了妒意。
這個仿若十惡不赦的認知讓許鈺林難得地感到驚惶,就好像他背叛了娘親臨終時的遺願,背叛了他自幼年起讀過的四書五經。
許鈺林知曉,他理應及時止損,退回他應當退的位置,守好他的品格。
可與此同時,他又厭棄地在自己心中看到了另一個齷齪的念頭。
那個念頭對他說:許鈺林,阻止他們啊。你知道裴寧辭是喜歡她的,可裴寧辭是大祭司,他怎能動情?你也是為了他好啊。
瞧,多麼骯髒,他甚至為自己意圖破壞他們,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而更骯髒的是,許鈺林幾經掙扎,他......想要屈服了。
他從不以君子自稱,他如今也不過只是想為自己爭取一回罷了,他......
許鈺林可以找成千上萬個藉口,但都掩蓋不了他心底深處那個見不得光的念頭。
他也想任性地自私一回。
許鈺林天人交戰的內心糾葛於李婧冉而言,不過是短短几秒。
她看到許鈺林轉過身朝她走來,卻並未坐下,而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殿下之命,鈺自當遵從。」他語氣恭敬謙卑,就好似當真想教她一般。
聽許鈺林講話是種享受,他語氣不急不緩,如同能撫平一切躁鬱傷痕的清泉:「阿兄性子冷,在進宮前情感天生比旁人淡上許多,很難將某件事或某個人裝進心裡。殿下知曉那無悲無喜的神明嗎?阿兄就是如此令人仰望的存在。」
「但殿下若想要他,實則也不難。」
他垂眸,望著坐在椅子上的李婧冉,笑了聲:「只是還須殿下主動些。」
李婧冉想問「怎麼主動」,可這四個字卻卡在了嗓子眼,說不出口。
因為許鈺林做了個放在他身上格外突兀又冒昧的舉動。
修長微涼的指尖輕挑起李婧冉的下頜,許鈺林折腰偏過頭湊近她,是略帶侵略性的姿態。
他清淺的氣息輕灑在她的唇,引得她呼吸難以自控地急促了幾分,卻好似被符咒定在了原地那般,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
只要再近一點,只需要一點點,他就能觸到她的唇。
許鈺林就停在了一個如此曖昧的距離,輕垂著眼瞼對她道:「像這般,主動靠近阿兄......他拒絕不了的。」
「阿兄貞烈,殿下若謀得了他的身,想再捂暖他的心也並非難事。」
李婧冉仰著臉,鼻尖儘是許鈺林身上的味道,而他卻一口一個「阿兄」,儼然像是個光風霽月的師父,毫無私心地遵從著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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