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頁
他見眾生皆草木,唯她是青山。
盛夏的果實在那一日繁忙盛開,枝葉蓁蓁光影錯落。
世界紛擾又溫柔,風輕拂,夏正央。
李婧冉輕輕閉著眼等待許久,都沒等到唇上的溫度,反而是肩頸濕熱,少年俯在她身上無聲地哭了。
透明的淚水仍沾著他的體溫,滾燙得仿佛能灼傷她的鎖骨。
李元牧身子輕顫著,他甚至都不敢摟她,連臉龐都只虛虛貼在她的頸側。
這一次的李元牧並沒有用眼淚為武器,他不願讓她看到他濕紅的眸子,也不願被她瞧見自己狼狽的姿態。
並非是在求她留下,而是在無聲地告別。
李元牧一個字都沒說,可她分明聽到他在用紊亂的呼吸一遍遍得對她說著只有她能聽到的話。
李婧冉感覺心臟有一瞬的驟縮。
興許是那一刻的風真的太溫暖了,她放任自己環上了少年清瘦的腰,一下下輕撫著他的髮絲,對他輕聲道:
「我也捨不得你。」
她的小木魚。
兩人出宮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李元牧換下了那身錦袍,他不再是七殿下,僅僅是一位恣意自由的少年郎。
街道張燈結彩,仿若無數個閃爍的星辰,與那火樹銀花一同構成了漆黑夜空絢爛的煙火。
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他笑著回眸安靜地朝她伸出手,李婧冉莞爾,與他十指緊扣。
交疊的層層衣袖掩住了他們交握的手,紛擾的人群擠不散並肩同行的人。
在擁擠的繁華中,他們卻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兩人都沒有說話,又或者說他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一個事實。
——她成功了,幻境中的李元牧要放她離開了。
所以他才會如此毫無顧忌地與她一同出宮,不在意這是否符合現實的邏輯,也不在意是否會被她看破。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晚。
張燈結彩的人間煙火著實擾人,他們能聽到旁邊是路人的說話聲。
「乞巧節就是熱鬧啊,好久沒在大街上被擠成這樣了。」
「是啊哈哈!爬油杆就快開始了吧?今年的彩頭聽說是朵上好的水玉做的珠花呢。」
李婧冉聞言,有些疑惑地問李元牧道:「爬油杆是什麼?」
李元牧也是首次在乞巧節出宮,忽然被問倒了,思索片刻後才猶豫著回答道:「應當是乞巧節的活動吧?」
旁邊的路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哈哈笑著道:「二位一看就是大家的少爺小姐,成了親後才能一起出門過節吧?」
李元牧聽到「成親」二字,臉龐透了些微紅:「不是......」
「您可真是慧眼如炬。」李婧冉笑著詢問道:「這爬油杆可有何講究?」
路人聽到李婧冉的話,善意地打趣了句:「那可不?我看人還從未走過眼,二位身上的姻緣紅繩可緊著呢。」
李婧冉只是笑笑,沒接這句話,握著李元牧的手卻緊了幾分。
那他這次可看走眼了,這個幻境應當明天就要結束了。
「至於這爬油杆,自然是為了混個好彩頭。」路人朝不遠處那足足有四米高的杆子示意了下,「杆體潑油,能者居上。哪位男兒能率先爬到杆頂,便能拿到珠花,得所有人的祝福。」
話音剛落,街道上光著膀子的匠人一聲高喝,只見被煉融的鐵汁瞬間被打成了沖天而起的鐵花,隨著漫天的煙花四散開來。
一時間火光漫天,亮如白晝,眼前的景色是如此美不勝收。
衝破雲霄的贊呼聲乍起,李婧冉剛想伸手去捂耳朵,卻感覺身邊的少年微涼的掌心先一步捂住了她的耳朵。
世界的聲音驟然變小,她驚詫側眸,鐵樹銀花映亮了少年的臉龐,唇紅齒白,乖且漂亮,身後如璀璨流星般墜向人間的火光盡數淪為他的陪襯。
他烏黑的眸底只有她。
見她回眸後,李元牧笑著示意她把頭轉回去,站在她身後捂著她的耳朵,下頜輕輕擱在她的發頂。
在絢麗到近乎熾熱的世界裡,他捂著她的耳朵,卻在她身後輕輕對她說了一句話。
李婧冉能感受到他說話間喉腔的震動。
有聲或無聲,坦然或隱蔽,李元牧曾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說過很多很多的話。
想要她不知,以為她不知,不敢讓她知。
歸根結底,翻來覆去,終究都是一句「我心悅你」。
李婧冉並未回頭,她只是和李元牧一同觀賞著裊裊人間,背對著他無聲彎了下唇。
李元牧,她聽得見。
事實證明,李元牧雖然外表看起來乖乖軟軟的,皮膚又白又嫩而且輪廓也柔和,但他實則是個很倔強的人。
聽到爬油杆的寓意後,李元牧立刻動了心思,李婧冉怎麼勸他都勸不動。
她都要無奈了。
李元牧從小到大都是嬌生慣養的,他如何拼得過那群手腳利落的肌肉男?
況且油杆那麼高還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給他摔傷了可怎麼辦?
可李元牧就是個怎麼說都說不聽的熊孩子,任她說什麼都依舊態度很堅定。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