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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婧冉沉默了片刻,因為她聽出裴寧辭這次的語氣里並沒有先前的醋意,他只是清醒地放低姿態,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就像是一面鏡子,旁人對她是什麼態度,她便會用這種態度回敬他們。
如今裴寧辭斂眉的模樣讓李婧冉心中有一絲難言的滋味,她半晌後才開口:「我無法接受一個叛國的人。」
「倘若我沒有呢?」裴寧辭接得很快。
他的那雙金眸凝著她,再次低低重複了一遍:「李婧冉,我沒有叛國。」
李婧冉極輕地眨了下眼,聽到裴寧辭的思緒有些飄,雜亂無章地對她道:「烏呈之人在我尚還是侍神官時便找上我了......倘若我當真想當這大汗,我當時無官位時就該跟著他們過來。」
「人人都道我的生父乃烏呈大汗,但是李婧冉,」裴寧辭語氣頓了下,嗓音低低,「無人提過我的生母。」
「她是被擄來的大晟人,是烏呈在大晟侵略城池時捕回的俘虜,因貌美被那人面獸心的大汗瞧上,屢次強迫。」裴寧辭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分明平淡無波,但李婧冉卻能從他變慢的語速中聽出裴寧辭極度壓抑的厭。
裴寧辭從不是個熱心腸,可當初發現前任大祭司褻.玩.幼.童時,他不惜一切代價籌謀多年也要讓那前任祭司受到懲罰。
前任祭司分明威脅不到裴寧辭的,他大可以當個坐井觀天的旁觀者。
可裴寧辭出手了。
他痛恨性/侵,因為.....他就是性/侵下的產物。
李婧冉的嗓音無端有些發干,她遲了好半晌後忽然問了個莫名的問題:「那許鈺林?」
「他是我弟弟。」裴寧辭語氣平緩,回視著她,「但我們並非雙生子,他比我小兩歲。」
「當年母親難產而死,身邊的忠僕以命相護把我和他送了出來。」裴寧辭蹙了眉,那是人在回憶不愉快記憶時的自然反應。
他略去了中間所有的搓磨和細節,只是道:「為隱藏身份謊報了年紀,許家夫妻又多年無子,我們便進了許家。」
「......許鈺林不知道?」
裴寧辭喉結微微滾了下,挪開視線,微斂著眼面色平靜:「這些事情,他無須知曉。」
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裴寧辭看著李婧冉的神色,卻驀得笑了聲:「別把我想得太高尚。」
他輕聲喟:「我知曉她死得悽慘,但也從未想過為她,會來到烏呈也實屬巧合。」
說到「巧合」二字時,裴寧辭還深深瞧了她一眼。
裴寧辭的姿態放得鬆弛,李婧冉的腦子裡卻在迅速運轉著,追問道:「你是不是和李元牧達成了什麼交易?應當是在他來劫我那晚?」
「劫你?」裴寧辭語氣微涼,指尖去扣李婧冉手腕,冷笑,「他劫得走嗎?」
李婧冉「啪」得一下就把裴寧辭的手拍開了:「說正事!」
裴寧辭望了眼自己被拍紅的手背,默了片刻,像是在為往後的自己默哀。
他縮回手,語氣清清淡淡:「他讓我助他一同滅烏呈。封城煙霧多,易守難攻,他說嚴庚書的大軍今明日便能趕到,讓我想辦法把大軍引到這裡。」
難怪。
李婧冉感覺腦中一切的東西都被打通了,難怪他們並未折返烏呈,並且烏呈的大軍會駐紮在封城外。
但裴寧辭提前兵逼城下,卻是在他和李元牧的交易之外。
但先打破交易的人卻也是李元牧。
開玩笑,他可沒說過他會把李婧冉帶走。
「不過這些都是大汗死前的協定。」裴寧辭扯了下唇,望她,「我反悔了。如今烏呈對我而言唾手可得,我何必放了這塊肥肉,回大晟做個人下臣?」
他將先前拋給許鈺林的鉤子再次拋給了李婧冉。
這一回,李婧冉咬了鉤。
她眸光清亮地回視著他,堅定地道:「因為你是大晟人。」
「裴寧辭,我相信你做不出這種事。」
「咚」得一聲,裴寧辭聽到自己心臟凹陷的聲音。
他平靜地心想,哦,這條魚著實太狡詐了,把他這個垂釣者都釣入了海底,還心甘情願地沉淪。
大可汗儼然是個很能蠱惑人心的說客。
他方才窺見了裴寧辭和許鈺林之間的相處,再想到手下先前打探出的「兄弟」關係,惡意頻生。
他鬥不過裴寧辭,也害不死他,但眼前這個人卻太容易了。
大可汗手中捏著毒粉,想到那名艷麗女子對他說的話,鷹眼微眯地注視著許鈺林,繼續往那搖搖欲墜的城牆上加著籌碼:
「他在乎你。只有你的死才能喚回他。」
「你難道真想眼睜睜看著他誤入歧途嗎?」
「你明明可以救他的啊。」
許鈺林的臉色愈發蒼白,大可汗的每個字都敲入了他的心底。
大可汗將毒粉推至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道:「你應當有自己的決斷。是你一人的命重要,還是這萬千子民的命更重要。」
許鈺林呼吸有些急促,心中先前因李婧冉的表白而微松的弦在這一刻再次繃到了極限。
只差一些,便要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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