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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燕寧這會兒倒是起了些好奇,她自小在宮中長大,若論衣物用品,還沒有人敢如此大放厥詞說自己能把宮中用度比下去。
掌柜見她好奇更是起勁,一邊帶著她看衣物首飾,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道:「姑娘您看這布,乃是上好的蘇繡,南方二十位繡娘要晝夜不分地繡上足足三個月才能製成,加之這繡線嬌嫩,運輸十分不易,這一匹別說是都城,即使放在整個大梁,也是絕無僅有的。」
她講得如此慷慨激昂,燕寧卻有點心不在焉。
勿怪如此,對於梁國人來說,南方的東西稀少,自然是物以稀為貴。但燕寧自小便是南方最富饒繁華之處,燕王宮,更是富饒繁華之中的富貴溫柔鄉,燕寧又及盡受寵,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只是過眼的流水罷了。
見她不上心,掌柜心裡也咯噔了一下。
她倒不懷疑燕寧態度有什麼,只是想到了燕寧腳下踩的紗繡,心裡頭倒葉門清,知道燕寧大約也看不上這些東西。
她咬咬牙,想到了自己珍藏許久的某樣東西。
那東西她不敢隨意賣給旁人,價值千金又如何?放著也是落灰。但若是能賣給燕寧就不一樣了,她腰間可是掛著牧將軍的墜……
想到這裡,她停住了往前走的腳步,擺出了無比真摯的笑臉,對燕寧道:「姑娘這樣的貴人,對這些東西也看不上眼罷?實不相瞞,我這裡還有一樣珍藏……」
她這樣鄭重的態度,讓燕寧一改興致缺缺的樣子,也好奇起來:「是什麼?」
「姑娘稍等片刻。」
掌柜招過一個侍者,對著他低聲吩咐了什麼。侍者低頭應時,噔噔噔跑上了二樓,轉過一個拐角,便不見了身影。
過了片刻,那侍者從二樓抱出了一個金絲楠木的小匣子下來,恭恭敬敬地交給了掌柜。
掌柜小心翼翼地拂開了匣子上的塵土,對燕寧笑道:「讓姑娘見笑了,這東西雖然珍貴,但家財不可輕易外露,這麼多年了,我只能把它放在二樓的最深處。珍寶不幸蒙了塵土,如今託了姑娘的福,才能得見天光。」
那匣子甫一打開,不僅是燕寧,就連跟著她一起進店,一直站在一旁的夜三與夜九,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這不是……!」向來穩重的夜三驚呼道,「這是將軍的那塊……」
「這是……」燕寧也瞪大了眼。
她想過掌柜會拿出什麼貴重的古玩珍寶,但玩玩沒有想到的是,掌柜拿出的,竟然是一塊明黃色的繡布。
那繡布已經老舊到有些發黃,但上面的刺繡依然清晰可見,栩栩如生……那是一隻仙鶴的模樣,嬌貴的繡線已經泛起了毛糙的線頭,但讓人可以辨認出來,這是一匹重華緞。
燕寧將它接過來,展開一看——
繡布的一邊有很明顯的裁剪過的痕跡,那一刀如同分隔牛郎織女的銀河,將一個完整的刺繡圖樣分成兩半,僅剩下的一邊是一隻面朝右邊的仙鶴。
——而燕寧見過的,牧輕鴻手裡的布料,正是另外一邊面朝左側的仙鶴。
燕寧怕自己認錯,將布料湊近一看。
錯不了,錯不了。另外一邊的布料牧輕鴻親手交給她修補,她是摸過的,兩塊布料的材質年歲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唯一的區別便是牧輕鴻手上的那一塊沾滿了血污與塵土,而這一塊分明是被精心保持著的。
「……回去拿。」燕寧眼錯不錯地盯著它,轉頭急切地對夜三道:「回去拿我那一半來!」
「什麼?」夜三問。
燕寧這才想起夜三不知道牧輕鴻曾經將那半塊布料交給自己,說來話長,她來不及解釋來龍去脈,籠統地吩咐道:「牧輕鴻那塊布料在我的裝髮釵的匣子裡,在最底下,你去拿來!」
夜三也不多問,點頭應是,立刻便去了。
燕寧又轉身問掌柜:「這東西,你從哪裡來的?」
掌柜在拿出布料時便已經做足了心裡準備,面對這樣的情況倒也不驚慌,她娓娓道來:「說來話長,姑娘聽我細說。」
「十幾年前,我還是這衣布坊里的一位侍女,那時候,有一位娘娘十分喜愛店裡的成衣。我手藝尚可,娘娘喜歡我的刺繡,於是便經常讓我入宮為娘娘製衣。」
「有一次入宮時,正趕上陛下賞賜,其中就有這一匹重華緞。娘娘只愛我的刺繡,不喜歡這來自南方的珍貴物件。那天我與娘娘聊新衣時相談甚歡,娘娘便將這布料贈與我了。」
「後來,我將這重華緞放在店內售賣,但價格太過高,始終沒有人肯買去。」
「大約過了幾個月,忽然有一對貴人相中了它,但這布料稀少,因此本來說好為貴夫人做一件外紗,但誰知做好後還有剩餘。貴夫人取走了外紗,剩下幾寸布料放在這裡,說過幾日再來相看樣式,做件別的小玩意。」
「……但他們沒有來。」燕寧將掌柜殘缺不全的故事與牧輕鴻的經歷填補上了,幾乎是立刻就猜出了後續。
「是的。」掌柜看著燕寧,又說,「後來,有一位從紅樓流落出來的孩子,拿著一塊重華緞來問我,這是什麼。」
「這孩子是誰,我想您也知道。」
「是牧輕鴻……」燕寧喃喃道,「全對上了,全對上了。」
她想到了什麼,對夜九說:「夜九,你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問問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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