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他的確受了很重的傷,這滿身的血總是做不得假的,但他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在燕寧看來,甚至充滿了譏諷。
他把那枚玉佩高高舉起,「你看。」他輕聲說,「看仔細些,以後,可不要再偷錯了。」
然而,還不等燕寧做出什麼反應,他卻忽地一笑,猛然把玉佩砸碎在地!
而在這時,數萬士兵齊齊轉身伏倒在地,一同呼喝道:「但憑將軍號令!」
山呼之聲如排山倒海般,響徹在燕王宮上方。
那場面極其壯觀,但對梁王與燕寧來說,卻顯得尤為諷刺。他們算計來算計去,在他人看來,不過是場拙劣的笑話。可笑他們猶如沙地里的螻蟻,一舉一動都被牧輕鴻注視著,卻還為自己的計謀沾沾自喜。
「我本以為,『手握玉佩就可以控制軍隊』這樣的無稽之談,只能騙騙梁王那樣的蠢貨。沒想到啊。」牧輕鴻拍了拍掌,唇邊溢出一絲興奮的狂熱,他緩緩地說,「沒想到,竟還能釣上燕長公主這麼一條大魚。」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燕寧道,「你騙我?!」
「噢?那如果你沒有起這樣的心思,又怎麼會上我的當?」牧輕鴻說,「梁王,還有你,有一個算一個。願者上鉤罷了。」
他一揮手,便有數十位士兵走上前來,分別把梁王與燕寧捆住,等候他的命令。
「押走。」牧輕鴻命令道。
他看著士兵們遠去的背影,心裡不由想到了上輩子的事情。
其實這「玉佩控制軍隊的謠言」,是他上輩子為了防朝中的文官佞臣和梁王那野心勃勃的三子而故意放出的,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這本該用來保護梁王的謠言,第一個入套的,居然是梁王本人。
上輩子,梁王拿走了他的玉佩,起兵失敗後,便將一切罪責推到他平日裡最看不起的女人,燕孔與燕寧二人身上,只道是兩位大燕公主誘惑慫恿他偷取玉佩殺了他這個滅國讎人。
而在當時,他並沒有相信梁王的一面之詞。
只是後來,在燕寧離開背叛他,並且復興燕國之後,他不得不開始懷疑起燕寧,並且漸漸從懷疑轉為篤信。
但現在,他幾乎把這件事復刻了一遍,但燕寧並沒有按照上輩子的軌跡來行動,她藏了所有人都沒能想到的一手——她把玉佩據為己有了。
燕寧的野心,比梁王想得還要大得多。
即使是與身為燕王的燕寧針鋒相對了十幾年的他,都沒能想到這一手,如果不是這個局從一開始就設好了,燕寧未必不能成功。
牧輕鴻皺著眉,抿著唇。上輩子,一定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是他不曾知曉的。
忽然,一絲涼意落在他的鼻尖。
下雨了。
牧輕鴻抬起手,一滴雨點落在他的手心,這雨來勢洶洶,幾乎是立刻,寥寥的雨滴就連成了細密的雨簾,兜頭澆了他一臉一身。
雨水把染紅衣領的血融化了,順著他的手腕衣擺往下落,牧輕鴻隨手拂去衣擺上的血滴,拎起劍往回走。
他低著頭,走過長長的宮道,踏過青石板的台階,越過跪地不起的宮女與亦步亦趨跟著他身後撐傘的士兵。
上輩子、上輩子……
那是一個無光的夜。
那一天,月過上弦,他從飛寧殿裡匆匆離開,懷抱著某種唐突佳人的緊張與羞愧。
在燕寧不小心摔倒的一瞬間,在他們摔做一團,他衣服前襟的扣子纏住燕寧胸前的流蘇的時候,出於某種禮節,他偏過了頭,不敢看燕寧解開扣子的手,因而也就沒有看到,燕寧的手,緩緩地伸向了他懷中的玉佩。
在他倉促離開飛寧殿後不久,梁王便率領大軍破了宮門,意圖在讓他死在燕王宮內,以此把一切都推給燕國。
牧輕鴻推開門的時候,幾乎是不敢置信的。
他設想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舉著玉佩的人面容可能有很多,朝堂里的文官佞臣狡猾的吊梢眉、軍中不滿他已久的下屬的鷹鉤鼻、還有那個野心大卻蠢的三皇子的渾濁的眼。
——但他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他從小立誓忠誠的梁王。
那個寬額大臉,面容和藹的梁王。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在梁王的面容下,還藏著另一張精緻美麗的臉龐,燕寧。
後來,他對燕寧徹底失望後,開始尋找能證明他的猜想的線索。
他失敗了。
一切都太乾淨了,以至於到了一種詭異的地步,所有的知情者不是死了便是失蹤,唯一能查到蹤跡的是燕寧身邊的幾位侍女與乳娘,但她們都被燕寧嚴格地限制在王宮中,燕王宮也被燕寧治理得如同鐵桶一般。
上輩子的事……肯定不會像是他想得那麼簡單。
但是哪怕真的有什麼內幕,也隨著上輩子燕寧和牧輕鴻的逝去,徹底埋葬在那個微涼的夜晚,隨風而逝了。
他無法詢問,更無法求證。它註定成為解不開的謎團,將要纏繞他一生的隱疾。
……
而另一處,在燕國地牢中,燕寧並沒有聽到外面淅瀝的雨聲,也不知道牧輕鴻心中的思緒,她只是突然覺得,這個夜晚過於寒冷了一些。
燕國的地牢設在地底,要接連穿過數十道階梯,才能抵達這個陰暗潮濕的囚牢。
燕國滅國後,燕國的地牢也被梁國接手,之前被關押在這裡的犯人,全部被牧輕鴻處理掉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