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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燕寧好像終於從思緒里抽出了身,她回過神來,對著牧輕鴻歉意地笑笑,轉而又講起燕國的一切。
那是一個很柔軟的笑容,這樣笑的時候,她眼睛裡的快樂做不得假。
但燕寧的離開和背叛,同樣做不得假。
上輩子,在燕寧離開後,牧輕鴻一遍一遍地反覆回憶那些細節,他把燕寧每一寸的笑容都碾開,發誓要從裡面找到燕寧欺騙他的證據。
緊接著,他發誓,若是再見到燕寧,一定要將她千刀萬剮,懲罰她糟踐自己心意的暴行。
上輩子,一直到他死去,都沒有機會再見到燕寧。
這輩子,他終於有機會了……
但牧輕鴻還沒來得及細想,一股劇痛忽然將他從思緒里驚醒。
燕寧半跪在地上,她的手指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然而手指縫隙里那一點寒光卻十分顯眼,寒光的另一頭,則沒入了牧輕鴻的腰腹中。
「咳……咳咳、我說了。」燕寧揚起一個笑容,那笑容和牧輕鴻記憶里的笑緩緩重合,「若我是你,絕不會把仇人放在離自己這麼近的距離。」
牧輕鴻微怔。
疼痛還沒來得及到達他的腦海,另一個想法比它更快地擊中了他,如同洶湧的潮水將他沒頂:
「……你真的恨我嗎?」他喃喃地說。
他以為自己在聲嘶力竭地嘶吼,生怕這句話傳不到燕寧的耳里,但其實那聲音是很小的,如同蜂鳥震翅的嗡鳴。
因為他聽不到自己說的話了。
一切都離他遠去,在視線的最後,他看到侍衛們撲過來的身影,還有燕寧釋然般的笑。
……
十五中秋,上元節。
無論是梁國還是燕國,按照慣例,上元節這一日都是要設宴的。
但這□□會結束後,燕寧換了朝服,忽然道:「十五的都城最是熱鬧,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於是宴會便被臨時取消了,牧輕鴻換了身輕便樸素的便服,帶著青衣素顏的燕寧偷溜出了宮。
都城裡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幼兒握著冰糖葫蘆在街道上跑跑跳跳,時不時有牽著手的情人共同提著一盞花燈,走上河中心的橋。
從皇宮出去,首先越過高聳的宮門,穿過宮門,牧輕鴻直徑向下,燕寧卻忽然抓住他的手,一路上了宮門外的城牆。
天還未黑透,夕陽正緩慢地往下墜落,燕寧趴在城牆上,向遠處眺望。
相處時間久了,牧輕鴻便發現這是她的習慣,她習慣看遠方,視線越過四四方方的宮牆,看風看雲,看月看雨,卻從來不肯稍一低頭,看看地面上的人。
最後一絲昏黃的陽光也消失在遠方,城下的街道陸陸續續地亮起了光,從城牆上看去,一點一點的,如豆大的火苗,逐漸連成一片,光芒大盛,暖紅的燭火點燃了半邊天。
那些火光也點燃了燕寧的側臉,但她並不向下方施捨半分目光,而是繼續抬著頭,看著蔚藍色的天空。
牧輕鴻站在她身側,為她擋住從上方吹來的寒風,他們並肩而立,一個眺望著天空和遠方,而另一個人卻低下頭,專注地凝望對方的側臉。
忽然,燕寧頭也不回地說:「在看什麼?」
牧輕鴻也沒有移開視線,他的視線好像陷入了泥潭,被緊緊黏在燕寧的側臉上。
於是他也毫不避忌地直言道:「看你。」
「噗嗤。」
燕寧被逗笑了,她偏過頭來,眼裡有盈盈的秋水閃爍著,臉頰被染得很紅——牧輕鴻相信,那並不全是燭火光的功勞。
「有什麼好看的。」燕寧說。
「……」牧輕鴻不是善於言辭的人,他乾脆用行動回答——愈加熱烈地盯著燕寧,不肯錯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好吧。」燕寧聳了聳肩,無奈道,「隨你吧。」
說罷,她又轉頭,看向那在牧輕鴻看了一成不變的天空。
「那——又有什麼好看的?」
牧輕鴻指著天空,問燕寧。他對這個問題好奇很久了。
「不知道。」燕寧出人意料地給了這個回答。
「不知道?」
「只是想看,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燕寧伸了個懶腰,「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
牧輕鴻點了點頭。
他覺得燕寧說得很對,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尋不到答案的,比如他可能永遠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燕寧一樣。
燕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拍了拍衣擺的塵土,直逕往下走,「走吧。」她說。
光影斜斜地照亮她面前的路,像是平白給她掛上一層薄薄的紗簾,讓她看起來很柔軟。
牧輕鴻一怔,隨即追上了她的腳步。
第12章 花燈
夜色降臨,黑夜籠罩了都城。
他們沿著階梯一路向下,愈是往前,那遙遙傳來的人們的歡笑聲愈越發近了。
推開門,五光十色的熙攘景象也映入簾中。
門外是東大街的一條小巷,因著中元節不設宵禁,今晚很是熱鬧。商販們大聲吆喝著招攬顧客,裊裊白煙從街邊的小吃攤上升起,晚風一過,便是滿鼻撲香。
牧輕鴻偏頭看去,只見一身素淡青衣的燕寧站在街口,她挽著時下流行的雙環髻,發上只一對小金釵,耳邊墜著一粒小小的珍珠,臉頰兩側有一縷調皮的發露了出來,被夜風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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