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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衣服雖然帶血,三皇子的腰腹、胸口和臉上都纏著繃帶,燕樊的肩膀和手臂上也是厚厚的繃帶,但他們身上被打理得十分乾淨整潔,繃帶也嶄新潔白,偌大的囚房裡甚至散發著淡淡的藥味。
……還好。燕寧複雜地想,她已經不是那個天真的長公主了,她知道,三皇子與燕樊既是階下囚,萬萬是沒有好吃好喝伺候著的待遇的,在綁住燕樊送給牧輕鴻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雖然看起來他們被用了刑受了傷,但好歹牧輕鴻還願意給他們醫治。
牧輕鴻見她冷靜下來,上前一步,對著三皇子淡淡道:「三皇子,別來無恙啊。」
——幾乎是那一瞬間,燕寧便察覺到了,他是故意的。
在不知不覺間,燕寧與牧輕鴻已是無比熟悉了,她知道牧輕鴻一貫說話的語調,雖然也是淡然的,但絕不會是這樣,包含著微不可見的嘲諷。
他是故意的,但是,他故意嘲諷三皇子,惹怒三皇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燕寧想不明白,但她馬上就知道了。
只見坐在稻草上的三皇子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我麼?我好得很。就是不知道我的好姐姐燕寧是否也別來無恙?」
牧輕鴻不為所動,淡定道:「她有我護著,自然過得比你好。」
「是啊——」三皇子拉長了語調,那語氣中充滿了下流的曖昧,「就是不知道,她在床上是否也好?」
燕寧在一旁聽著直皺眉。她轉頭,看向牧輕鴻。
聽到如此污衊,牧輕鴻的神情竟然十分平靜,也許是在軍隊中摸爬滾打多年,對這樣的下流話已經免疫了。
燕寧看著他,又突然想到自己曾經聽過的傳聞——牧輕鴻乃是梁國都城之中爬出來的,最卑微的妓生子。
是以,想必這樣的下流話,他幼時也聽了不少,大約見怪不怪了。
然而,讓燕寧意想不到的是——
在下一瞬間,牧輕鴻面無表情地抬手。
在昏暗的燭火下,一抹雪色閃過。
燕寧甚至沒有看清楚牧輕鴻的動作,等她眨了眨眼,就只見到牧輕鴻用劍刃在三皇子的衣領上擦去血液,而後輕描淡寫地歸劍入鞘。
而三皇子捂著喉嚨,有幾縷血色從他指縫中流出,將他身下的稻草改了顏色。
「管好你的嘴。」牧輕鴻冷冷道。
「嘶……」三皇子喘息著,他的喉嚨上全是血,呼氣吸氣時像個破敗的風箱,但他仍然不肯罷休,譏諷道:「怎麼,叫我說中了?」
牧輕鴻瞥他一眼,「燕寧長久以來對你諸多照顧,你們大燕向來自詡清高,你作為燕王室,卻如此待她,我若是燕寧……」
三皇子卻再次開口,打斷了他:「哈,燕寧?!她和她那個虛偽的太子哥哥,都是一般貨色!若不是父王偏心長孫皇后,若不是……」
他神色猙獰,全然不像是燕寧記憶里那個風流倜儻的三皇子,乍一看去,甚至像是某種披著人皮、流著哈喇子的野獸。
燕寧忍無可忍,她向前踏出一步,將自己暴露在昏黃的燭火下,緊接著,她一把拽下兜帽,將手上提著的燈籠砸在三皇子的頭上,怒道:「你!你不要臉!」
三皇子一怔。
他像是呆住了,全然沒有想到燕寧會披著牧輕鴻的外袍,在一旁旁觀了自己丑惡的真正面目。
他下意識地抬手,用袖子遮住了臉——
那其實是來自身體的本能,他在燕寧面前裝慣了翩翩公子,咋一暴露,便下意識地想要隱藏起來。
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也覺得自己像是躲藏在黑暗中不能露面的老鼠吧。
但他懷中猛然響起的痛呼,打斷了他的動作。
大約是燕寧扔出燈籠時沒有掌握好力度,那燈籠只砸在了三皇子的胸前。
而三皇子懷裡抱著的,正是他最疼愛的私生子,燕樊。
他額上本來就有傷,後來被人處理過,纏上了一圈繃帶。如今再次受到撞擊,大約是沒有完全長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了,有殷紅的血染透了繃帶,從他的額角流下了。
燕樊捂著額頭,抬起一張稚嫩的小臉來。
那小臉慘白著,屬於幼童的小小的唇瓣煩著青紫色,讓人懷疑他的血是不是都流盡了,不然怎麼一絲血色也無?
只見燕樊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仿佛想說什麼,但最後也沒敢說出來。他只是怯生生地、十分委屈地看著燕寧,眼裡含著一汪水,流露出某種疑惑和不解,真真像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童,對自己處境的惶惑。
……小崽子,還真會裝。牧輕鴻冷笑著想,這小崽子可比他父親狡猾多了,也不知道高貴妃與三皇子到底是怎麼培養出這麼一個可怖的孩子,他奸詐到簡直不像是個孩子。
雖然牧輕鴻心裡跟明鏡似的,但他發現,燕寧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她的神色中也出現了愧疚和動搖。
這也怪不得她,在燕寧的認知里,燕樊雖然可疑,但他還是那個天真無知的孩童,燕寧在這麼多年來一直把燕樊當做弟弟一樣照顧愛護,一時轉變不過來是十分正常的。
不過沒關係,他會幫燕寧及時止損,他會幫燕寧矯正過來的。
這樣想著,牧輕鴻站在燕寧的身後,不動聲色地、極輕極緩地拔刀——
再、裝、就、殺、了、你。牧輕鴻一字一頓地,用口型對燕樊威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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