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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雲山地勢高且險峻,即使是山腰,也可以稱得上是「一覽眾山小」了。
遠方松雲城的燈火徹夜難熄,只是遙遙望著,都可以想見那是怎樣一番熱鬧的景象。
屋內一片寂靜,時竟遙一隻手搭在窗上,另一隻手握著琉璃瓶。
「……硬骨頭?」
他低笑著重複了這一句,忽然又想起白日裡那位唐家大小姐在得知自己並不是白化病後那張茫然無措的臉。
時竟遙能分清楚唐棠和貓妖——貓妖很少笑,大部分時候她是沉默的,欲語還休,好像天生帶幾分朦朧的憂愁,但唐棠不一樣,她總是笑,神采飛揚,眉頭高高地往上挑,是個肆意又張揚的烈性子。
但唐棠做這個茫然的表情,倒是顯得她有點像貓妖了。
時竟遙從沒有覺得唐家是什麼難啃的硬骨頭。但現在,他忽然覺得,只怕唐家最硬的骨頭是看起來最沒用的唐大小姐。
第42章 遠客三
大約真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當夜,唐棠做了個奇怪的夢。次日清晨, 她從夢中醒來時, 還覺得自己腦袋有點暈乎乎的。
她閉著眼掀開珠紗, 想如往常一般讓清晨的陽光照進來醒神, 然而昨夜烏雲密布,今日果然陰沉沉的——
嗯?唐棠睜開眼,這才發現,不是天氣陰沉沉的,而是有人站在她的床前,擋住了陽光。
關芝芝換了一身白色的唐家弟子袍, 正站在床前, 垂眸關切地看著她:「您醒了嗎?」
唐棠初醒的氣憋在喉嚨里,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關芝芝如今還不是正式唐家弟子,袍紋上不允許繡白鶴與金松,就是個純白的衣裙,乍一看仿佛跟個幽靈站她床頭似的。
「你、你這是做什麼?」好不容易喘順了氣, 唐棠驚恐地問。
關芝芝倒是理所當然地從床邊金盆里拎起手帕, 道:「伺候您洗漱。」
「不用了!」唐棠一腳踩在腳踏上避開了關芝芝的手,「我說過了, 你不是我的侍女……修真界跟人間不同,沒有這種事情。」
關芝芝抿著唇, 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只是, 我沒有別的可以做的, 只想照顧您當做報答。」
「我知道您是好心帶我回松雲山, 但我不能讓您帶一個沒用的廢人回來……」
唐棠猶豫了一下,看著她寫滿了不好意思的臉,還沒出聲拒絕,關芝芝又說:「請讓我為您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這下唐棠沒法拒絕了,她想了想說:「沒關係的,我帶你回來不是想要你做什麼事情,但你如果真的過意不去……好吧,就這一次。如果你不知道該做什麼,明天清晨就去唐家理事堂讓人給你測靈根。」
她將臉湊了過去,閉上眼。
關芝芝一邊給她擦臉一邊輕聲說:「唐小姐,我是孤女,一個人在村子裡也忙不過來,我們家的幾畝薄田都租給了鄰居,往日我會在城裡的大戶人家尋些活計做……修真界沒有這種侍女嗎?」
唐棠搖頭,其實大部分修真者講究一個「清苦」,認為修煉之路便是清苦的,需得事必躬親,連洗漱都需人侍候,如此怠惰,又何以忍受修真之路的苦?
「抱歉。」關芝芝說,「我不知道,還以為修真界也與人間一樣……說起來,我也曾在松雲城的唐家做過些事,如果是人間,松雲城裡的唐家大小姐,這個時候洗漱完就該換衣上妝了——修真界的女人也會化妝嗎?」
唐棠茫然:「化妝?」
等到牧行之早起練完劍走入映棠閣時,唐棠已經跟關芝芝一起坐在妝檯前,談論著人間最流行的花鈿樣子了。
他將劍放在桌上,妝檯前兩個女人只瞥過來一眼,就又收回了眼神,唐棠背對著他坐在妝檯前挑花樣子,關芝芝倒是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您回來了。」
牧行之朝她頷首示意,在桌邊坐了下來。
關芝芝是第一次來松雲山,她不知道如果放在平時,牧行之是不會那麼快結束練劍的。
因為往日裡這個時候,如果唐棠醒了,她應該靠在榻邊看他舞劍才對。但現在……
牧行之一眼望過去,妝檯前兩人一站一坐,早晨和煦的陽光從窗台灑落在她們身上,照得發上的金玉釵交相輝映,竟很有種歲月靜好的美麗。
牧行之:「……」
關芝芝彎下腰,手裡執著一支硃筆,在唐棠的額間細細地描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蓮:「這樣,好看嗎?」
唐棠湊近銅鏡照了照,皺眉道:「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點太秀氣了。」
其實關芝芝描得很好看,很適合她,雪白額間的那一朵紅蓮就如同月下的火,熱烈又羞怯,婉約中透著欲迎還拒的妖冶。
但唐棠不太喜歡,她不是那種會欣賞婉約風情的人,她比了一個花樣,說:「你見過劍紋嗎?長長一道橫在額心,然後收尾處勾一邊紋。」她喜歡凌厲的、霸氣的劍紋。
於是關芝芝就又俯下身去,捏著白帕仔細地給她擦乾淨,唐棠很乖地閉著眼仰著頭,兩人身形交疊。
牧行之:「……」
牧行之有點坐不住了。
「咳咳。」他咳了一聲,成功把唐棠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道:「今天遇見了雲谷主,他與我說來一些事。」
唐棠還被關芝芝捧著臉畫花鈿,她睜開一隻眼瞥了瞥牧行之:「他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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