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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雲中任低聲說,他抬起手,躊躇了一下,點了點她腦袋上的紗布, 「這裡……疼嗎?對不起。」
小嵐這次搖了搖頭。她咬著毛筆的筆桿, 想了想,寫道:沒關係。
兩個一模一樣的「沒關係」疊在一起, 看起來有點好笑。小嵐顯然也這樣覺得,她將白紙翻了個面, 在還未寫過字的那一面中間寫道:你有什麼問題嗎?都可以問我。
雲中任說:「你去了大夏軍隊的駐地了麼?有沒有見著人, 怎麼會被捉住?」
這一次小嵐寫得很慢, 她寫了一段, 又看了看雲中任,才慢吞吞地接著寫完:沒有。那裡沒有人。被捉住,是我不小心。
「看來他們已經走了。」雲中任喃喃,「怎麼會提前離開?出了什麼事了麼?」
小嵐看看他,沒有回答。也沒有人能給他回答。
雲中任只好將這個疑問拋在腦後,又問:「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小嵐這樣寫道,蠱蟲不安分,恰好你的傷口還沒癒合,師父想借著傷口將它找出來,但那樣很疼。我們只好給你灌了很多溫酒汁。可惜還是沒解決掉那個蟲子。
雲中任環顧四周,屋內一片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藥材、藥爐、藥碗和染血的紗布都堆做一團,幾個藥童東倒西歪地睡著了,想必這三天他們並不輕鬆。方才流光仙尊離開時,也說自己要去睡一覺——她是特意等他醒來,才去休息的嗎?
小嵐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在擔憂自己身體裡那條蠱蟲,立刻寫道:你別擔心,師父一定能治好你的。
雲中任失笑。方才他與流光仙尊說話的時候,小嵐沒有醒,自然沒有聽到。不過,這流光塔的藥童倒比長老會安慰人。
他溫聲說:「嗯,我相信仙尊醫術高明。」
聞言,小嵐便抿著唇笑起來。她寫道:當然啦,師父是藥王谷最好的醫者。
她顯然很高興,每個字都飛舞著要跳出白紙,毛筆揮舞著濺出了點點黑色墨點也沒有發現:你別看師父現在還只是長老,她的醫術可比谷主好多了。等谷主卸任,師父就會是谷主。
但等寫完這段話,她又有點不好意思——這有點像是拙劣的自賣自誇,還帶著點沾沾自喜——因此侷促地看了雲中任一眼,將寫滿了字的白紙揉成一團,換了一張紙,又寫: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我要去收拾房間了。
雲中任搖了搖頭。
小嵐又寫:那你喝碗溫酒汁,躺一會兒吧。
雲中任道:「我還不痛。」
這不是藥,你可以把它當成……小嵐寫到這裡,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一個合適的形容詞,繼而她寫道:就當成酒之類的。上一個跟你一樣的病人就是這樣,他每天都喝溫酒汁,沒有清醒的時候。師父也是。
雲中任問:「什麼叫『師父也是』?」
小嵐:師父也經常喝。所以不是藥,師父說就當它是酒。
雲中任從沒有聽過這東西。他本以為是凡人城池沒有的,修真界特有的酒釀之類的,但轉念一想,他也在藥王谷住了一個月,竟也沒有聽說過。
他心裡緩緩浮現了一個大膽而可怕的猜想:流光仙尊說,溫酒汁是帶致幻效果的迷藥。他和另一個被種了蠱蟲的病人都喝過這東西,如果、如果溫酒汁是針對蠱蟲的藥……
他沒敢接著想,幾乎是頭皮發麻地坐起來,小嵐疑惑地看著他,雲中任猛地呼出一口氣,強行按下心裡的疑問,說:「沒事……沒事。我會喝的。」
小嵐點點頭,將兩個紙團扔掉,把藥碗端到他面前,看著雲中任接過來喝了,才站起身對他揮揮手,收拾起屋裡亂糟糟的藥材之類,將所有的東西攏成一堆,跑進跑出地清掃。
雲中任側躺在被褥里,他緩緩將手貼在腰腹的傷口處,那裡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但若是用手去觸,還能感受到紗布下細微的隆起。
噠噠的急促腳步聲響起,雲中任跟著望過去,只見方才離開的流光仙尊竟然又回來了,她換了一身青色的單薄紗衣,倚在門上,似乎只是路過,順便往裡看一眼。
小嵐跑過去,在她面前站定,比劃了幾個手勢。
雲中任聽到流光仙尊淡淡的聲音傳過來:「嗯,我去外間睡一會兒。把小山他們喊起來,讓他們也回房間去睡。」
「等我睡醒再說。」
藥效起得很快,昏沉之中,雲中任努力保持著清醒,看向她。
白髮的女人倚著門,臉上是散漫的表情,她一隻手端著藥碗,仰頭將裡面的溫酒汁送進嘴裡,那個仰頭的姿勢讓她看起來有種漫不經心的灑脫,棕黃色的藥汁順著她雪白的脖頸滑進衣領,然後雲中任注意到有一縷曦光從側面落下來,親吻著她的睫毛。
雲中任竭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但無濟於事,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流光仙尊的腰腹處——但很顯然是看不到的,畢竟紗衣再怎麼輕薄也不會透到這個程度。
倒是流光仙尊好似發現了他的目光,平靜地投來一瞥。她嘴唇開合,說了一句什麼,「小嵐,等他醒了……」
聲音開始模糊,雲中任聽不清楚,他徹底睡了過去。
第63章 遠客二十四
就這樣, 雲中任在流光塔住了下來,當然,他醒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被流光仙尊打包扔去了外間——他躺的那個房間是流光仙尊的屋子, 之前不過是事急從權, 借他躺兩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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