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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手涼而冰,像一塊沒甚溫度的玉。牧行之嘴唇薄,有些乾燥龜裂,鼻樑高挺,眼窩很深,眉毛有些亂,摸著硬硬的。
唐棠的手指放在他眼窩上,擾得他眼睫不斷顫動,她問:「你的眼窩好深……你不是漢人?」
牧行之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反駁:「我娘親是妖。」
唐棠「嘶」了一聲。
修仙界雖有地域派別之分,其中各大勢力的或明或暗的角逐也很激烈,但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並不待見妖族和魔族。
更別提混血,這種夾雜在兩方之間的孩子,是不被任何一邊承認接納的。
人妖混血,自幼不受待見,其實體內暗藏特殊血脈只等成年便覺醒……這種人設,在龍傲天小說里也算是經典配置了。
唐棠不關心這個,反正以後牧行之在自己身邊不會再被欺負了,她關心別的。
她緩緩將手放在牧行之腦袋上,揉了揉,沒說話。
牧行之卻誤會了,他以為唐棠也不喜歡人妖混血——事實上他沒見過有人喜歡——他決定離開青山派的時候就知道,唐家這條孤注一擲的路,他絕不能被唐棠放棄。
「唐小姐,其實我——」
他話沒說完,唐棠已經好奇地問出口了:「你娘是什麼妖?蛇妖?鯉魚妖?還是鳥……」
「是狼妖。」未免她越猜越離譜,牧行之連忙說。
於是唐棠有點納悶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問:「那你的耳朵呢?」
牧行之怔住了。
唐棠當然不會歧視人妖混血,她自己都當過貓妖,只是好奇為什麼牧行之沒有耳朵,人妖混血因為人身靈力不純、妖身又不夠純粹,是不能夠掩藏自己妖身特徵的。
她冰冷如玉的手指在他的腦袋上摸來摸去,又問:「耳朵呢?」
唐棠換了個姿勢,木屐踩在他坐的地方,因為看不見還踩在他腿上,理直氣壯地說:「快點,把耳朵變出來給我摸摸。」
牧行之低聲說:「唐小姐,我是狼妖,不是狗……」
唐棠皺起眉,有點不耐煩了。事實上以唐棠的脾氣能耐下心把這個要求重複這麼多遍都算是奇蹟了:「我知道!你到底給不給我摸……」
咔地一聲,門被推開了。
有人從門外進來,晚風捲起他含笑的聲音:「摸什麼?唐小姐?」
唐棠一愣,而後很快認出了那個聲音:「……時掌門?」
更深露重,時竟遙隨手拂去衣袖上的濕潤,他倚著門檻,沒有進來,一雙狐狸眼往上揚起,是個微笑的表情,唇角的弧度卻顯得冷冰冰。
「有些事要去松雲一趟,既然正好順路,便借了唐家的天船。」他簡單解釋了一下,轉了話題,「聽說你受了傷,便來看看……出什麼事了?」
唐棠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也沒什麼大事……」
唐棠無奈地道:「說來說去,還不是那個婚約?真不懂父親為何要定……麻煩。」
其實真要說麻煩也不算,畢竟唐棠這次來是要來接男主牧行之的,而她的目的也確實達到了,能用錢子皓做掩飾倒也不錯。
時竟遙說:「方才聽了唐家主與白金真人的對話,婚約已經解除,不久之後青山派就會送回婚書,唐小姐以後就不用擔心了。」
唐棠皺起的眉頭也舒展了,雖然是意料之中,但能和錢子皓劃清界限是做好不過的了。
時竟遙看她放心了,便說:「唐小姐剛受了傷,還是早些休息罷。」
時竟遙告辭離開,唐棠也沒心情再去逗牧行之了。夜晚的風從窗戶吹進來,燭火跳躍著,映照著唐棠沉靜的側臉。
「……去關窗。」她吩咐牧行之,心裡卻在想著時竟遙的事情。
時竟遙方才那藉口,大約也就騙騙原身唐棠這種真·傻白甜大小姐,唐棠現在這具身體裡的芯子跟時竟遙在一塊幾十年,時竟遙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心裡在冒什麼壞水,即使這次唐棠看不見了,也不例外。
時竟遙……
他又在想什麼呢?
……
是夜,風雨欲來。
黑沉沉的烏雲將天空壓低許多,天船之上的燭火卻晝夜不歇,少頃雨珠落如斷線,客房門前,時竟遙將油紙傘收好,搭在門前。
他踏步而入,屋內幾名身著天玄宗弟子袍的人已等候多時了。
「掌門,您要查的事……」
時竟遙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弟子的話戛然而止。
他自顧自倒了杯熱茶,細長的狐狸眼將闔未闔,他遙遙望著遠方,夜幕低垂,黯淡無星無月,風雨大作,並不是個好天氣。
許多年前,貓妖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刮著茶杯的杯沿,懷中有什麼東西突然嗡鳴起來,開始發燙。
「不必說,我已知道了。」時竟遙像是被驚動了,揮了揮手要他們離開,聲音不復往日裡的溫和儒雅,有些急切,「……出去!」
天玄宗的弟子依言離開,最後一人回過身,輕輕地關上門。
在木門的縫隙里,弟子看到時竟遙從懷裡取出了什麼。
那是一隻兩指寬的銀色琉璃瓶,瓶身被他一筆一划地鐫刻上安神和定魂的符籙,但每到這樣的天氣還是不太安分。
殘魂閃著微光,那一點點光芒在黑暗的屋裡閃爍,落在時竟遙的瞳孔里,竟映得他臉色溫柔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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