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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仙尊拍了拍他的腦袋。
……
「轟隆——」
窗外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忽有一朵小小的杏花隨著涼風吹入屋裡,飄搖搖落在案上。
雨水滴落在信上,那張灑著金箔的信紙被打濕了,裡面的字跡有一瞬透到紙背,然後又暈成一灘墨漬。
流水滴答,大夏金印也被暈掉了,鮮紅的水混著黑色的墨汁往下淌。
「嘩啦!」
風吹起信紙,露出裡面尚且完好的字跡。
「藥……所易……大夏太子云……已是……」
最後兩個字尖銳如劍,在暴雨的傾打下如同某種既定的不詳結局,久久未曾散去。
「棄子」
這一年,藥王谷的暴雨,足足下了三個月。
後來藥王谷的谷主雲中任總會想起這一幕。
那時的大夏太子還太小,太興奮,因此沒有細思,那時流光仙尊眼睛裡看不分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那是憐憫。
如果你無處可去,那就留在流光塔吧。
流光仙尊想說的,本是這一句。
第67章 遠客二十八
「該醒了, 師尊。」
「師尊?」
……
誰在喚她?
唐棠不安穩地翻了個身。在夢境裡,她仍是那個清高冷淡的流光仙尊。
此時大夏宣布太子云中任因病逝去,大夏皇帝改立太子, 不再過問藥王谷之事;藥王穀穀主與大長老百鬼仙尊是一丘之貉, 二長老與四長老一人膽小, 默默不敢言, 另一人則沉迷研究許久,不問世事,整個藥王谷仿佛被陰雲籠罩,高壓下,只剩一片烏煙瘴氣。
流光仙尊向天玄宗南岐峰的師公去信,希望天玄宗能訊問藥王穀穀主, 至少為她爭取些時間和迴轉餘地, 但這時正是天玄宗的新任掌門時掌門上位沒多久——按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此時正是天玄宗新掌門要在修真界樹立威信和宣揚聲名的時候,流光仙尊揭發藥王穀穀主私下研究巫蠱邪術還用凡人養蠱這事對他們來說,應當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正抓一個典型,她不信這麼好的枕頭都沒有人接。
——流光仙尊沒想到的是, 天玄宗還真沒接這枕頭。
她的信物遞去了天玄宗, 才知道天玄宗新掌門的火在半年之前就燒起來了——可惜燒得不太妙。
具體過程是什麼樣的流光仙尊不知道,只大概聽說天玄宗接待了一支妖族, 結果天玄宗內部的叛徒居然勾結妖族想要趁此機會借妖族的手刺殺新任掌門大人,結果當然是沒有成功, 但新掌門勃然大怒, 天玄宗上下人人自危, 整個天玄宗幾乎被血洗了一遍。
當然, 這也只是流光仙尊聽來的傳言,傳言很難辯論真假,所以這個傳言具體有幾分真實性,流光仙尊是不知道了。
但總之,一句話概括就是這天玄宗的新掌門上任第一把火就把掌門大人自己給燒瘋了,現在整個天玄宗群龍無首,偌大一個門派的掌門每天唯一幹的事情就是親自提著劍清理門戶,別說騰出手管管藥王谷了,他們天玄宗自己山門都亂成了一鍋粥。
流光仙尊孤立無援,流光塔就這樣變成了一座孤島,塔里的人越來越少。
那個時候的雲中任的確太稚嫩了。他對修真界和藥王谷的狀況一無所知,而且太過相信流光仙尊。流光仙尊說,送藥童離開是藥王谷的慣例,他便信了。其實如果他在藥王谷呆得再久一點,他就會知道根本沒有這麼一回事。
流光仙尊一定是預見到了什麼,所以開始將流光塔內的病人、藥童和醫修送往別處,她給大夏去信,在人生最後一刻向不共戴天的仇人低頭,請求他們看在雲中任的份上庇佑流光塔內無處可去的藥童們。
大夏的帝後與流光仙尊通信半月有餘,最後答應了她的要求,流光仙尊也答應他們,會儘量送雲中任離開藥王谷。
她希望這一次,兩人之中,至少還有一人能活著離開流光塔。
而藥王谷的暴雨,始終未歇。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
「師尊?醒一醒。」
唐棠醒來時,入目是一片青色的床帳。
有人將她扶起來,靠在床頭。唐棠怔神了好一會兒,忽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高大的男人坐在她的床前,他長高了許多,完全不像是那個大夏的太子云中任,但偶爾瞥去一眼,又是昔年稚嫩的模樣。
「師尊,現在是子時了。」雲中任說,他俯下身抱住唐棠,將腦袋埋在唐棠的肩膀上,唇瓣蹭著她脖頸上的指印,「您可算醒了。」
「我……」唐棠剛想應聲,忽然一陣頭疼。
她轉過頭去,這間屋裡還維持著她離去時的模樣——大開的窗上掛著輕紗簾遮光,桌上胡亂堆放著幾本翻開的書,一支毛筆滾在旁邊,濺在桌上的乾涸墨點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將之擦去。
竹製的搖椅擺在屋內正中間,搖椅上搭著兩件青色的襦裙,地上掉著一把長柄團扇;床榻邊,藥爐咕嚕嚕地沸騰起來,傳來熟悉的苦藥香。
「師尊……」雲中任埋在她肩膀上,聲音里含著點笑意,「您要喝藥嗎?我給您備了酒,流光塔杏花樹下埋了三十年的杏花釀,您會喜歡的。」
唐棠反而皺起眉:「酒?」
「嗯。」雲中任笑道,「您不是最喜歡喝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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