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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仙尊冷冷地看著他,在她走進屋裡時,雲中任曾有那麼一瞬間期待過她看向自己,但絕不是現在這樣——含著憤怒與厭惡,暗金色的瞳孔里燃燒著火一般的流光。
不等雲中任說完話,她一揮手,而後五指在空中握成拳頭,地面磚石顫動,下一瞬有粗壯而翠青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如繩索般捆住他,將他吊在空中。
「滾出去。」她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不會,我幫你。」
說罷,她手一揮,雲中任便如同被抓住的鵪鶉般被藤蔓捆著,就要丟出門外。
「流光!」關鍵時刻,藥王穀穀主道,「大夏以千兩藥材為定,你想一下,難道我是為了一己私慾嗎?那些藥材可以救多少病人?!」
流光仙尊冷冷地說:「這些被血染透的藥材,你們也真敢用。我們藥王谷還缺藥材麼?若是缺——」她一抬下巴,「去我私庫里,儘管拿。」
「我不管大夏在凡人城池有多一手遮天,在修真界,在藥王谷,不是大夏說了算的!我不能接受藥王谷里有大夏皇族的人,拿著大夏剝削的其他國家的血,來為自己謀取利益?」
她冷笑:「也不怕做噩夢!」
說罷,她又是一揮手,雲中任被藤蔓抓著,狼狽地倒掛著被甩來甩去,這時他倒不用擔憂自己衣著不得體了——無論他看起來是清貴得體的模樣,還是像這樣長發散亂,衣擺破爛的模樣,流光仙尊只會厭惡地看著他。
「流光。」藥王穀穀主說,「你一直想要的那個病人,可以轉給你醫治。」
「……」藤蔓停住了,流光仙尊轉頭,看向谷主。
「只要你不再管雲中任的事情,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
於是流光仙尊又轉頭,看向被掛在空中的雲中任。少年的臉漲得通紅,眼睛裡濕漉漉的,但很倔強地沒有流下來,他直直地盯著流光仙尊,那雙只有少年人才會有的,澄澈的雙眼裡是什麼呢?好像有點不甘心,也有點受傷,像是被主人趕出家門的委屈的小狗。
就在對視中,藤蔓忽然鬆開手,雲中任直直掉下去,摔了個嗆倒,他爬起來,還是那樣看著流光仙尊。
流光仙尊卻已經不再看他了。
她轉過頭,對藥王穀穀主說:「從此之後,他不得踏入流光塔周圍半步。還有,現在就把人送我塔里來。」
這便是同意交換了。
——交換。
不知為何,想到的這個詞讓雲中任感到一陣屈辱,即使是流光仙尊劈頭蓋臉叫他滾出去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屈辱過。
說完這話,流光仙尊便抓起桌上的長紗冪蘺,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雲中任還趴在地上,楞楞地看著她的背影。
「小雲,你沒事吧?」藥王穀穀主趕快扶起他,臉上還帶著幾分尷尬,「嗐,流光她就是這個性子,你別放在心上……」
雲中任吸了吸鼻子,問:「仙尊她……她是不是討厭我?」
說起這個,藥王穀穀主臉上的尷尬更甚,還有點微妙。
「這個……呃,早年她還沒入藥王谷的時候,曾是凡人城池某個皇室的公主,後來,她的國家被大夏占領。那時候她還很小,她的哥哥帶著她逃了出來,卻死在追兵手上,她掉下懸崖,也是運氣好,叫流水衝到了藥王穀穀外的窪地,被上一任三長老撿回谷里教養……」
雲中任呆住了。
他是知道的——在他出生之前,大夏皇族欲圖一統天下,派兵四處征戰……但在他所知的歷史裡,所有人都稱讚他的父皇英勇善戰,統一大陸版圖,有千世萬代之功,是仁慈的明君,聖君。
「那仙尊的國家叫什麼?」雲中任問。
「……不知道。」藥王穀穀主嘆了口氣,隨口說,「許是叫『唐』呢?畢竟她就姓唐。」
世上姓唐之人、名唐之國何其多?更何況,那還是一個早就覆滅的小國。
沒有人知道她的世族她的國家曾是什麼樣子,或許翻開史書細細查找,都沒有人會記錄這麼一個早就覆滅的、小小的國家。
在史書上,每個人都是小小的,愛和恨,都是小小的,所有人都縮成小小的塵土,縮進一個個小字里。
所以流光仙尊也被埋進那些小小的塵土裡,可她到底是人不是塵,所以她也會有那麼洶湧的恨。
多麼光輝的事跡啊,千秋萬代的聲名,一統天下的帝王,即使在青史里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誰能否認這位帝王做得不對呢?
雲中任是太子,自小就沉浸在帝王心術里,他知道,他的父王做得對,即使沒有大夏,也會有其他的什麼大景、大梁來做這件事情,一統天下是無可阻擋的趨勢,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但功與利之下,也有不能忽視的血和淚,無關對錯,他們是一個又一個小小的人。
在這一刻,雲中任忽然明白了,流光仙尊看向他的那個眼神。
那是一個被掩埋被傾軋的塵土,對傾軋者的恨。
無關對錯,只是恨,因為人類的情感不需要對錯來評判。
第53章 遠客十四
雲中任猶疑著問:「流光仙尊討厭我……那我該怎麼辦?」
藥王穀穀主摸了摸他的腦袋:「流光很少離開她的流光塔, 聽說她最近在研究一個什麼病症,就更少出門了。別擔心,你就在藥王谷, 只要不去流光塔附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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