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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仙尊渾身一顫。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沒醒。血順著她的衣擺往下流淌,在她腳下聚起了一窪小小的水坑。
雲中任死死地咬著牙,他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倒流的聲音:「我一定要……殺了你……」
百鬼仙尊面帶嘲弄:「大夏的太子,您還是想想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罷。」
仿佛一瓢冷水兜頭澆下來。他已經不是大夏的太子了……他的父母把他賣了,仿佛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在這時,流光仙尊「唔」了一聲,醒了過來。
百鬼仙尊立刻顧不得他了,轉身就去擺弄流光仙尊傷口裡的蠱蟲,流光仙尊睜開眼,或許是因為疼痛,她一時沒有說話。
直到百鬼仙尊又一次將鑷子伸進她的傷口裡,她才猛地掙了一下。
「如何?」百鬼仙尊緊張地起身看向她,不知是怎麼想的,急切地問她,「蠱蟲如何了?」
「……呼。」流光仙尊吐了口氣。她緩了緩,竟然揚起一個譏諷的笑,冷冷道,「原來你們還沒有弄明白這蠱蟲……蠢貨。」
「……」百鬼仙尊一噎。
「知道上任谷主為何欽定我在谷主退休之後做下一任谷主麼?——因為你蠢啊。」
百鬼仙尊臉色青青白白,他想反駁什麼,然而話到了嘴邊,化作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流光,你慣來是聰明人,就是不知道,等蠱蟲將你吃得只剩下一個殼子時,還算不算聰明人,算不算人?」
說罷,將鑷子直直伸入流光仙尊的傷口中,夾住那根伸出來的觸鬚,將蠱蟲強行從她的身體裡拽了出來。
「呃——」
半個手臂長的蠱蟲,渾身赤色,狀如蜈蚣,那無數對觸腳卻比蜈蚣長上許多,血從上面滑落,露出鋒利的甲殼,在燭火下閃著寒芒。
百鬼仙尊欣喜若狂,用一個巨大的透明瓶子將蠱蟲裝在裡面,甚至再顧不得管流光仙尊和雲中任,嘴裡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麼,掉頭往外走。
隨著蠱蟲離體,流光仙尊像是脫了力,整個人幾乎是掛在鐵鏈上的。
「師尊……」雲中任顫抖著說,然而話說一半,他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好半晌,流光仙尊才開口:「……沒事。」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在安慰他,「死不了,我身體裡還有一隻蠱蟲……他們不敢讓我死。」
流光仙尊的身體裡怎麼會有兩隻蠱蟲?
十八年前,她剛到藥王谷時百鬼仙尊曾給她種過一次蠱,另一隻……一年前,雲中任體內的蠱蟲莫名其妙地消失,流光仙尊告訴他是她找到了壓制的辦法了,但在昨晚,她又改口說她早就將蠱蟲取出來了。
如果是他最初猜想的那樣,溫酒汁是壓制蠱蟲的藥,從那天之後,他再沒有喝過,流光仙尊卻用了許久,直到昨晚,溫酒汁的苦藥味再次瀰漫在流光塔里,隨後她體內的蠱蟲徹底長成,壓制不住……
答案昭然若揭。
雲中任無言以對。在想通這一切後,有一股強烈的反胃感襲擊了他,有那麼一瞬間他絕望到希望自己就這樣死去。
他伏在地上乾嘔,什麼都吐不出來,反倒驚動了流光仙尊,她睜開眼,在一片黑暗中,久久地凝視著雲中任。
一切「安慰」都是蒼白的。她只能說:「沒事……我還死不了。」
她的確死不了。因為蠱蟲還未長成。
——後來藥王谷的谷主雲中任無數次從自己設下的幻夢中驚醒,因為在無數次的幻夢裡,這個時候的他掙脫鎖鏈的第一件事,是殺了流光仙尊。
因為「死不了」,對她來說,只是徒勞的折磨。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雲中任不求能活著出去,也不求能回到大夏,怎樣都好,他只希望有一個人能來殺了流光仙尊,別讓她再受折磨。
或許他的瘋病,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的。
很長一段時間究竟是有多長呢?雲中任不知道,黑暗中沒有時間可言。
屋裡永遠是黑暗的——與其說屋裡永遠是黑暗的,不如說雲中任希望屋裡永遠是黑暗的。因為當燭火亮起,就代表百鬼仙尊回到這間密室,要進行他的「研究」。
是的,流光仙尊對他來說,竟然只是一個研究。他在流光仙尊的身體裡養新的幼蠱,把那隻半臂粗的成蠱弄得奄奄一息,然後又放進流光仙尊身體裡,好像她的身體對他來說就是個飼養寵物的肉塊。
在黑暗中,如果一定要計數……流光仙尊無時無刻不在流血。滴嗒、滴嗒、滴嗒。原來修者的血是流不盡的。
她的傷口從沒有好過,永遠在流血,永遠敞著口,方便百鬼仙尊從她的身體裡拽出蠱蟲,評價蠱蟲的長得如何,再塞回去。蠱蟲在她的身體裡蠕動,越長越大,雲中任看得一清二楚。
若換一個常人,早就死在這般折磨之下了——但流光仙尊偏偏是修者,她偏偏是個修者。
雲中任從來不敢細聽那一聲聲流血的聲音,但那聲音在寂靜的密室里清晰可聞,仿佛夢魘一般籠罩著他。
在無數個黑夜中,雲中任掙扎過。他撕扯鐵鏈,拼命掙扎,最絕望的時候他用牙咬下了手腕和腳腕的血肉,想要斷臂掙脫鐵鎖,但凡人的身體終究不如修者。
一開始流光仙尊甚至會勸他幾句,安慰他幾句。但很快,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是一個吊在空中的人形,出氣多進氣少,整個人都是吊著一口氣,更別說與他說上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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