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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榻上的徐月見看人走遠,鬆了口氣。他不大習慣被人伺候,別的事情還好說,刷牙洗臉這種幼兒園小朋友都會做的事,他哪好意思懶一下。
徐月見快速穿上衣裳,腰間的帶子還沒繫上,便屋外忽然傳進一道熟悉的聲。
「少爺,你在嗎?」
徐月見的手一頓,快步走到門口,老遠就看見元芳踏過門檻走進來,手裡還拎著什麼。
「元芳?」他喊了聲,站在門口等著。
等元芳走近了,他才看清元芳手裡拎著的東西是什麼,他無奈地道:「你這幾天去哪裡了?怎麼一回來還拿著個烤鴨。」
問到這,元芳撓撓腦袋,也不大清楚自己說要去給秦路一個教訓,出去後就昏睡過去,再醒時他已躺在自己的榻子上。「奴才也忘記了,就記得一覺醒來手邊就放著黃桃鴨。醒後奴才沒找到少爺,就去問人,管事說您在前院,奴才這才找過來。」
聽元芳這麼說,徐月見總覺得不對勁,但又實在思索不出什麼。
管他呢。
徐月見晃晃腦袋,對元芳說,「以後還是別亂跑了,我還以為你幹什麼去了。」
「知道了,少爺。」
徐月見聽見答應,這才放下心。他也就住了一晚,沒多少東西,可以直接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得走出去,在路過書房的小院時,皆停頓腳步。
徐月見是在想,昨日那麼尷尬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以什麼表情和態度去面對,要是無所謂顯得不太尊重。
但要是不去,心裡又過意不去。發生那樣的事,沈銜青非但不怪罪他,還讓他在自己屋子裡換衣服,洗澡的,實在慷慨。
他琢磨來琢磨去,怎麼都琢磨不出個東西來。便問身後的元芳,「你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恩,是現在報恩還是從長計議。」
元芳盯著少爺面上『我就是那個人』的表情,汗顏道:「奴才也不知道。」
徐月見犯了難,直覺告訴他應該進去,說不定沈銜青不記得了,他還能訛一訛。但僅有的羞恥心,又讓他邁不出腳。
天可憐得。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自己怎麼能這麼要臉皮呢,果然是個好人。
「算了,走吧。」徐月見在門口望了望,還是狠不下心去。反正沈銜青不會長腿跑了,遲早有機會再見得。
等他修煉好臉皮,一定會再來訛的!
徐月見在門口放下無聲的豪言壯語,立即掉頭往屋子裡走。就怕等下真碰上了人,到時候不見也得見了。
人影逐漸遠去,守在書房門口的侍衛走了進去,恭敬地拱手道:「王爺,徐公子在門口徘徊了許久,並未進來。」
幾步遠的長桌後,一個身影隱在暗處,黑色華服里若隱若現的金線折射出點點光,無形的壓力傳過來。
侍衛的腰背彎得更下,不敢抬頭去看。
青石站在一旁,見狀讓人出去,拿過茶壺給王爺倒了杯,小聲道:「王爺,莫不是徐公子已經懷疑上我們了?」
沈銜青抬起頭,眼眸盯著飄揚向上的煙氣,片刻後搖搖頭,「不會。」
「盯緊,看看他去哪。」
「是。」
——
徐月見順著石道走到自家院門口,雨霧漸漸小了,沒像紗布一樣撲上來。他抹了把臉進去,脫掉濕潤的外袍,倒在貴妃椅上,喟嘆一聲。
真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這話在理。
「少爺,小廚房備好了薑湯,送過來了。」元芳憚了下身上雨水,便看見院口的小廝拎著食盒走進來。一廂問話後,才知道這是廚房新做好的薑湯。
「嗯?他們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徐月見聞言坐起身來,抬手接過瓷碗。薑湯碗還熱乎得,需要用冷布包著。
一聞味道,就知裡面放了足量的紅糖。
「小廚房算得真准,這真熱乎,還放了糖。」徐月見不愛吃薑,但誰叫古代的醫療技術不行,所以為了性命,也不得不從。
紅糖難得,他每回喝完都是吃元芳買回來的果脯,沒想到這會倒吃著了。
甜辣的味道滑入喉間,一口氣喝完一碗,身上都熱出一層薄汗。
「爽!」徐月見大喊一聲,慢悠悠倒回床榻上。
雨天連綿了好幾日,屋檐上的雨簾就沒斷過。早上掃枯葉的小廝,都穿著蓑衣在院中走來走去。
徐月見把椅子搬到廊間,靠在上面看屋外的淅淅瀝瀝。雨天用不著冰山,偶然來陣風都得攏上外套。
他之前怕冷得很,如今倒是搭個毯子就成。
這幾日前院很是安靜,來送膳的小廝說王爺好些天沒回來,怕是又忙了起來。
萬壽節將近,也是能理解。
徐月見撐著腦袋,望著不遠處被風雨打得飄搖的樹。
就是上次事後,沈銜青一句話不說得離開,連回府的時間都沒有,他是不信的。
難道害羞了?被他輕薄之後,惱怒到不想見他了?
徐月見想了好幾種解釋,還是沒能把害羞和沈銜青沾上邊。
算了,他遙遙嘆了聲。
既然山不見我,我自去見山。
徐月見起身憚了下衣袍上的雨珠,拿起屋邊的油傘,晃悠悠走到前院。前院的侍衛見到他,面色一變,疾步走到他跟前見禮。
徐月見的目光往後看了眼,正巧掃到一抹黑色的衣角,衣角內透出的金線,赫然彰顯那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