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順水推舟
晚上等賈璉回來之後，鳳姐就和他提了這事：「環哥兒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現在竟然不從公中支取銀錢，也不交公俸祿了，現下全靠那幾十畝瓜地養著。」
賈璉也很是警覺：「這小子是要分家麼？」
鳳姐很確定地點頭說道：「我看像！而且和二太太那邊話說得很漂亮，家裡什麼東西都不要了！」
賈璉納罕道：「那也不至於啊！咱們二太太那邊，可以說是富得流油了，三弟竟然什麼都不要？」
「什麼都不要！」
賈璉伸了懶腰，說道：「先看看，等二老爺回來再做定奪。」
賈母那邊，賈環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得再琢磨琢磨。
過了幾日，賈環去翰林院剛坐下，房源會就過來了。
賈環起身施禮道：「房學士好。」
房源會笑眯眯地說道：「賈修撰辛苦。」然後拿出一隻懷表，賈環眼前一亮，這種東西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了。
房源會接著說道：「這是京中教堂神父羅蘭德送你的禮物。」
賈環笑道：「無緣無故，羅神父為何要送我如此大禮？」
房源會說道：「也不是無緣無故。我前幾日見著你和我教甚是有緣，就在羅神父面前提了幾句，他甚是激動，一定要見你一面。」
賈環說道：「見一面又何妨？」房源會大喜：「那就見上一見！時間定在後日吧，也不能太倉促了。」
房源會離開之後，賈環拿著這隻懷表，調好時間，上好發條，看著指針在滴答滴答地轉動，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有了這隻懷表，掌握時間更為便利。
羅神父為什麼想見自己，賈環用腳指頭也能想出來。但他也要去見一見這個羅神父，現在西方正是開始大力發展科技的時候，他不能讓中國錯過。落後就要挨打，他可是記得很清楚。
還有海禁也要開，要是真的等到被西方列強用堅船利炮轟開，那就為時已晚了。
「那就後日吧，落衙之後我同房學士走一趟。」
「甚好，甚好！」房源會眉開眼笑地說道。
眼下已經快到五月了，離端午節也沒有幾天了，賈寶玉心裡犯愁，他可是還欠著陳之同五千兩銀子呢，這些時日他東拼西湊，也不過得了三千兩，還短兩千兩銀子。
兩千兩銀子不是兩千文錢，哪裡是那麼容易湊得的。
但他自詡為有信義之人，自然是不會開口找賈璉要銀子，畢竟人家賈璉父子也沒找他幫忙。
看來，只能去找薛蟠了。
賈寶玉托賈蓉約了個局，請了薛蟠一起。
雖然沒有戲子孌童，但酒菜俱是不錯，只是略有些沉悶。
喝了幾杯之後，薛蟠便問道：「寶兄弟這個酒，可有什麼說法沒有？」
既然連薛蟠都覺得有問題了，那賈寶玉也不再藏著了：「之前拜託陳之同撈我大伯出來，薛大哥也是知道的。但他那邊幫忙墊付了五千兩銀子，我這邊卻是心有餘力不足，想找薛大哥先借用一些。」
薛蟠心裡膩歪，賈寶玉為了林黛玉犯「痰迷」之症的事情已經傳開，自家妹子嫁入賈府幾乎無望了，你竟然還恬著臉來借銀子？
但自家母親還沒放棄，只好壓下心中不滿問道：「你需要多少。」
賈寶玉趕忙說道：「兩千兩即可。」
薛蟠冷哼一聲，說道：「我家雖是皇商，但兩千兩數目也是不小的，我且湊湊。」
賈寶玉求道：「可全拜託薛大哥了。」
薛蟠腦子裡卻靈光一閃：「蓉哥兒，你們那邊也幫個忙，我這邊兩千兩委實不好湊。」
賈蓉心裡後悔：好好的我摻和這個局做什麼。
旁邊的賈寶玉看著他眼睛亮亮地說道：「是了，蓉哥兒，你可要幫幫你二叔。」
「八百兩！我能湊出來的就這麼多了。」賈蓉心裡也老大不情願：「而且二叔，年底之前你得還我，我父親那邊看得緊呢。」
賈寶玉滿心歡喜地說道：「放心好了！年底之前，你們的銀子我都湊得齊！」
後日落衙之後，賈環就和房源會去了教堂。
暑氣蒸騰，天氣也甚熱。到了教堂之後，賈環一下馬車，就看見一個金髮碧眼的老外在教堂門口等候。
羅蘭德扎著中國人的髮髻，穿著一身長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卻能讓人感受到他努力給出的友好信息。
賈環笑道：「這位想必就是羅蘭德神父了。」
羅蘭德也笑著說道：「正是在下。」幾個人來到神父羅蘭德的居處，有侍者端上香茗，賈環率先開口問道：「羅神父是泰西哪裡人？」
羅蘭德說道：「鄙人來自羅馬。」神情之間頗為自得。賈環說道：「原來是來自亞平寧半島啊。」
這種豐富的地理知識讓羅蘭德嚇了一大跳。然後賈環又接著問道：「閣下是如何到達中國的呢？」
羅蘭德說道：「鄙人是從西域那邊一路趕來。」賈環說道：「羅神父一路辛苦。怎麼沒有走海路？」羅蘭德笑道：「海路遙遠，而且要繞行大半個地球。」
地球這個詞開始出現了。賈環也點頭說道：「倒也是，而且在海上，荷蘭人的勢力比較大。」
羅蘭德很詫異賈環這些豐富的知識是從哪裡來的，荷蘭人都是新教徒，對於天主教徒有著自然的敵視。賈環看到羅蘭德居室內有一幅世界地圖，就起身觀看。
地圖還不是很詳盡，和後世的想比，有很多的疏漏和錯誤之處，但放到眼下，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羅蘭德跟在賈環身後介紹道：「這是一幅世界地圖，上面有很多國家。我們泰西人極盡所能，所以上面的國家應當是目前最為詳盡的了。」
賈環伸手指了指大唐的版圖，說道：「羅神父有心了。」羅蘭德不明所以，賈環接著說道：「在泰西，我大唐應該在右邊的地方，大西洋應該在中間。」
房源會詫異道：「我中國怎麼會不在中間！」
賈環說道：「世界本來就是一個球，沒有所謂中間兩邊。」
房源會問道：「何以見得？」
賈環目視羅蘭德說道：「葡萄牙人麥哲倫大約兩百年前，就已經環遊世界了。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羅德里佩服地說道：「賈大人說的非常對！麥哲倫船長的成果，也證明了，我們生活在一個球上面。」
房源會又問道：「那在球下面生活的人為什麼不掉下去？」
賈環笑著說道：「這個問題也解決了。英格蘭的牛頓爵士已經提出了重力一說，所有的人都被重力留在了地球上。」
房源會還是不明所以，一旁的羅蘭德早已目瞪口呆。這些東西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知道的。然後賈環拿出了那一隻懷表，說道：「這隻懷表看起來像是瑞士的手工。不知道羅神父帶來的人，是否有鐘錶匠？」
羅蘭德說道：「還沒有。」
賈環說道：「我對於天主教一向不排斥，也歡迎天主教在我大唐傳教。但如果有一些科學方面的書籍一同傳播，那就更好了。」
羅蘭德說道：「正要請教狀元公。我教近些年來，在傳教方面好像遇到了瓶頸，不知狀元公可有良策？」
賈環說道：「教義要改一下。首先要允許我大唐人士祭祖，跪父母天子！」羅蘭德點頭說道：「這個在百年之前就已經要修改，不是問題。」賈環接著說道：「引人向善，這個貴教也沒有問題。我且講一個故事。」
羅蘭德靜靜地聽著：「話說有一年，某地大災，顆粒無收！一個神父來到一個村莊，裡面的人都要準備出去討飯了。神父決定修建一個教堂，報酬就是糧食。按照神父的圖紙，男人們修好了教堂，但是神父不滿意，要求拆掉重建；男人們再次建好了教堂，神父依舊不滿意，拆掉重建；如是再三，等到教堂滿意了，災荒也過去了。村裡的人們在災荒過去之後，全都信了教！神父可知道我的意思？」
羅蘭德有些不明所以：「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賈環笑道：「我大唐的百姓不傻，你只是說，他們很難相信你。事情要去做的，而且不能心急。」
羅蘭德似懂非懂。
房源會卻聽懂了，當下贊道：「賈修撰的故事我聽懂了。」
賈環大笑：「我對貴教懷有極大的善意。入教暫時還不會，但能幫助到貴教發展，是我樂見其成的。」
天主教的發展勢必會帶來新興科技，賈環是舉雙手歡迎的。
三個人聊到掌燈時分，方才散去。
回來之後，賈環再三思索，決定去托人去見一下元春。現在他也步入官場了，以後的家族命運自然要小心。
但元春哪裡是他想見就能見到的？還得找門路才行。門路怎麼找？找賈璉啊！賈璉路子野，能通到宮裡也說不定。
找到賈璉說明來意之後，賈璉很是好奇：「我說三弟，你這是要捉什麼？好好的要見大姐姐做什麼？」
賈環也沒藏著：「現如今不比以往了，凡是得多留意一些才行。」
賈璉奇道：「怎麼回事？咱們家可不是一年比一年過得好了？」心裡卻很是震驚，什麼事情都要找到大姐姐了？難道賈環分家的事情也與這個有關？
賈環說道：「璉二哥若真這般想法，那弟弟也無話可說。只是這幾年莊子的產出，是不是越來越少了？」
賈璉捏著下巴說道：「這倒被你說著了。府上的莊子，竟是連年的饑荒。若不是咱們的瓜地，就等著喝西北風去吧。」
賈環笑道：「這瓜地能種到什麼時候還不一定呢。趁著弟弟現在手裡有點銀子，想著先給大姐姐送點過去。她在宮中的日子未必有咱們想的那麼舒服。」
賈璉嘆服道：「你是個有心的。我去找門路去，你且等我的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