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除夕
夏金桂卻叫起了撞天屈：「大爺這話好沒道理。春梅向來是在太太那邊伺候的，妾身平日裡最多也就打個照面，想看顧也看顧不來。」
薛蟠想了一下，好像也確實是這樣，但又想了想自己母親和妹妹的神情，都是一致認定是夏金桂做的手腳，心裡又不敢全信。
看著薛蟠疑惑的樣子，夏金桂說道：「難道在大爺的眼裡，妾身就是那種善妒之人？今兒卻好叫大爺知道，妾身也是寬宏的。按理說今兒大爺剛回來，妾身不能把大爺往外推。可寶蟾也跟了我許久，本就是陪嫁的丫頭，今兒讓妾身偷個懶，讓她伺候大爺如何？」
這倒是意外之喜！薛蟠哪裡還不肯應承，再看看邊上伺候的寶蟾，早已經兩頰緋紅，低著頭不敢見人。
可薛蟠馬上就定了定神，在外面走了這麼許久，他也是長了見識的。
「國喪期間，莫談這個。更何況還有舅舅的孝要守。待出了孝再說這些。」現在王家剛剛倒霉，若是在這個期間把寶蟾的肚子搞大了，那他討不了好去。
夏金桂本來想做一下賢良，順帶著用寶蟾拴住薛蟠，倒是忽略了這一茬。聽到薛蟠如此說，便趕忙說道：「那就都聽大爺的，待除孝了再說。」
薛蟠逗留了片刻，便說道：「爺去瞧瞧春梅去。」
廂房裡，陪著春梅的也就只有香菱了。
「現在大爺回來了，過些日子就開春，到時候我也同大爺說說，還讓他帶你去辦茶去。」
春梅搖頭道：「今年怕是不成了。你陪著去吧，你比我心細。」
外頭薛蟠進來了，聽到了她們倆的話，說道：「離辦茶還早著呢，先把身子養好，其餘到時候再說。」
待到了次日，薛蟠便趕緊起身去賈府送了年禮，這真是大事，不能耽誤；至於王家，薛姨媽讓薛蟠晚一天去，畢竟是自己娘家，只是這個禮比起往年，要薄上一些——皇帝的氣還沒撒完，她不敢送太多。
見到薛蟠來送年禮，王子騰夫人心裡才鬆快了一些，只是今年的賈府的年禮她不敢做指望了，她也不敢過去送——送了估計都要被擋在門外。
只是薛蟠放下年禮，喝了一杯清茶便藉口家中有事告辭了。
他現在已經開始惦記開春之後去武夷山的事情了，自己的從弟薛蝌一直不錯，他想著要不要把薛蝌送到口外去幫襯著點。
小年很快就到了，賈府里沒有過年的裝飾，也沒有之前的氛圍，但還是有著幾分熱鬧和企望在，特別是元春回來了，更讓一大家子人歡喜。
一家子人團圓在了一起，獨獨少了賈環。
說話最大聲的，竟然是賈琮，一派榮國府話事人的樣子。
賈璉恨恨地把茶杯放下，心裡想的只有四個字「沐猴而冠」；鳳姐想的也差不多，但她只有三個字：「你也配！」
但皇家最大，既然公公犯了事，賈璉也摻和進去了，那爵位無論如何都輪不到自家了。現在，夫妻兩個最大的指望，便是英哥兒了。
那邊的賈琮心中也不太美麗，因為現在是國孝，無法飲酒，要不然，定要把薛蟠和賈珍賈蓉他們都邀了過來痛痛快快地喝上幾場。
可他也沒發現，自家的下人穿的還是去年賞賜的衣裳，今年下半年，就沒有這一塊的預算了。
本來賈璉還想著去賞賜的，結果被鳳姐止住了：「這本來就是老爺太太該操心的事情。」現在看來，她幸好沒當這個冤大頭。
賈璉早早就和她說過，等到三弟回來，二房就會分家了，到時候他們也趁著這股東風，早早分出去。
賈母也是歡喜中帶著憂慮，雖然兒孫自有兒孫福，但看眼下的樣子，榮國府想要長久，卻是很難了，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惦記著。
現在全家都在，只缺了賈環。
那邊的賈琮又開始說話了：「大姐姐回來過小年，著實是皇恩浩蕩。若有什麼需要的，只管找弟弟。」
鳳姐又想笑又生氣，找你？找你倒有個什麼用？
這個時候的賈環已經進了南直隸，一行人緊趕慢趕，全為了回家過年。
鄭百戶看著漫天的大雪，嘆道：「賈大人，想年前趕回去，估計是不太可能了。」這麼多的人，沒一個想在外面過年的。
更何況現在是小年，驛站還有十幾里路。
賈環看著這大雪，說道：「算了。就近找一家客棧吧，咱們今兒就不去驛站了。」
鄭百戶點頭道：「那就全聽大人的了。」反正賈環掏錢，他也不想那麼多了。
壽州的官道旁，一行人便找了一家客棧，開始休息。
若是在以前，有如此大雪，賈環定要貓在屋裡煨芋頭，現在，只能烤火了。
一邊烤著火賈環一邊盤算，現在到了壽州，按照眼前的速度，過年之前肯定回不去了，不過還好可以回去過十五。
眼看蘭哥兒就要春闈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中試。還有趁著眼下的時間，趕緊把錢重海運作回來。
看著邸報，賈環開始盤算六部。
進吏部的話，阻力肯定會比較大；禮部的話，實在是清貴閒差；戶部和兵部優先吧，到時候自己舍了臉，去找一下吳善中，應該可以成。
首要之事，還是要辭去講官的位置，理由也是現成，他要修大行皇帝實錄了，不能兩個好事都占著。
現在賈環還不知道元春已經回來的事情，邸報上不會有這種事情，若不然，他也會歡喜的。
翌日一早，雪依然很大，但眾人都是耐不住，都早早起了身。
鄭百戶吆喝著去要了早飯，眾人趕快趁熱吃了，暖了暖身子，緊了緊衣裳，便又再次上路。
自打進了南直隸，眾人的心情就不一樣了，歸家的熱情分外高，即便有著風雪，眾人也要趕路。
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看到裡面已經開始準備過年，紅紅的春聯已經貼好，小孩子們在大雪裡跑來跑去，空氣中都是香味。
一個軍士使勁抽了抽鼻子，感慨道：「真香啊。」
鄭百戶卻看到一群小孩子在做遊戲。幾個小傢伙拿著木棍舉過頭頂，不情不願的樣子，另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正拿手去彈那木棍，發出得意的笑聲。
「消息傳得真快啊。估計過不了多久，會有說書人出來了；大戲裡面估計也會有了。」
然後又看了看賈環的馬車，裡面沒有動靜，當下又很佩服，到底是狀元公，這麼長的路都耐得住。
他不知道，賈環在趕路的時候，一直都四仰八叉地躺在馬車裡，全無風度可言，只是外面看不到罷了。
待到除夕夜的時候，一行人到了當塗。
入住驛站之後，眾人心情終於開始低落了，到底還是沒趕回去。
賈環吩咐道：「告訴驛站，多準備點菜，讓大傢伙吃頓好的，只是不許上酒。」
鄭百戶趕緊去安排了。
賈環來到南安郡王身側，說道：「王爺委屈一些，年就這麼過了吧。」
南安郡王倒是無所謂：「之前在軍中過年，還不如這裡。」說罷，神色黯然，他這些日子沒事就琢磨，等到回京之後，怕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畢竟是當塗，魚米之鄉，驛站的東西也都格外齊全。雖然四十九天不准屠宰，這裡還是有著上等的素菜和火腿。
南安郡王和靜姝一同安靜地用飯，在回程的路上，靜姝的話就更少了。南安郡王知道是自己耽誤了她，等到回京之後，靜姝的親事就更沒有著落了。
他也暗罵自己眼皮子淺，非要去掙什麼軍功。郡王已經不低了，即便自己的兒子最後只能到公，那也超出了許多人家。都在說「人心不足蛇吞象」，但他就從來沒往自己身上想過。
看著靜姝不過用了幾筷子便要放下，南安郡王勸道：「再用一些吧，今兒除夕了。」
說道除夕兩個字，他的鼻子也有些發酸。
除夕夜，元春不用去宮裡，而是留在了賈府守歲。太皇太后給的恩典，讓她初一一早進宮就可以了。
梨香院裡面，彩雲也帶著眾人在吃飯，今年少了賈環這個主心骨，也少了許多熱鬧。
小青她們心中更是悶悶然，今年看來想掙表演的福利，看來是沒機會了，而且桌上的飯菜也不比以前，她們知道是因為國喪的緣故，也不敢亂說什麼。
「彩雲姐姐，三爺明兒能回來麼？」
小月年紀到底小了一些，總是有些期盼。
彩雲說道：「十五之前能回來就不錯了。」但她心裡也是很期待的，家裡少了三爺，真的太不一樣了。
榮國府的廳里，賈母坐在主位上，東府的賈珍賈蓉父子也過來一同吃飯。
今年的除夕祭祖，族長已經換了賈蓉，由他來主祭，旁邊陪著的，也換了賈琮。
看著主祭的賈蓉，賈琮心中頗為嫉妒。
等到賈母百年之後，自己就得從榮國府搬出去；因為宗祠的關係，賈蓉不管落到什麼份上，都可以留在寧國府，住著這個大宅子。
可他也無法改變這種狀態。他倒沒有想過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只是暗悔自己沒能早早享受。
待到出了國孝，可要抓緊。
西北肅州，黃鳳閣也在犒勞大軍。
現在已經到了城中，比外頭溫暖了許多，飯菜剛擺上不久，便有斥候過來了。
「大將軍，葛爾圖把咱們的營地給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