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人名樹影
這個結果是預料之中的,賈環興師動眾,不就是為了這個麼?難道還真的好心把幾位王子給送了回去?
看著其他的幾位王子,胡格魯低聲說道:「你們到了京中,不可亂來。」
滿都拉圖問道:「可知道我們另外幾個兄弟的狀況?」
胡格魯嘆道:「太師慶格爾泰不知所蹤,看來已經不是和汗王一條心了。至於幾位王子,汗王讓他們去守喀什。」
「喀什?」滿都拉圖念叨著這個地名,忽然說道:「這不是漢人索要咱們沒有給的地方麼?」
胡格魯滿臉的鬱悶:「正是這樣。漢人已經和汗王說了,要去攻取喀什。」
滿都拉圖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在京中怎麼做了。」
現在看來,自己的幾個兄弟已經保不住了,那自己就是天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當然,如果有人造反那就另說了,比如太師慶格爾泰。
賈環回來之後,這群人更是老實極了,若是還有人肯亂來,那賈環肯定會把他們送回去換黃金的。
回來休息了三日之後,賈環便向黃鳳閣辭行。
「此次西北之行,打攪黃大人許久。現在和談結束,本官也決意回京了。」
黃鳳閣親自送賈環出了交河城,朝賈環拱手道:「賈欽差此行辛苦,本官就不遠送了。」然後又低聲說道:「些許薄禮,萬勿推辭。」
然後賈環就看到旁邊的盧秋成朝自己眨眨眼睛,心中明了。
城門處的碑已經立好了,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賈環使人拓下,他要把這個呈給皇上。
「黃大人,本官想在城門外再立一碑。」
黃鳳閣心中奇怪,但還是問道:「賈大人想刻什麼?」
賈環說道:「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黃鳳閣肅然道:「賈大人放心,一切交給本官。」
「那就一切拜託了,黃大人留步。」
「賈大人一路順風。」
車隊後面,是准格爾的王子和公主,四周則是盧秋成的神機營。
賈環很是不解,皇帝為什麼要把盧秋成調回去?三年不過是個正當藉口罷了,皇帝肯定有其他的想法。
他不在京中,許多信息都不知道,無法做出正確的猜測。
二十萬兩黃金,皇上要怎麼花?賈環撇開一些雜念,開始替咸靖皇帝考慮這個問題了。
他的那一份,黃鳳閣已經裝箱放在了馬車上,連帶著盧秋成也有不少的好處,這個京城來的指揮使現在心情極好。
回京!
信使已經先一步出發,賈環在奏報里說明了為何耽擱了幾天,以及為什麼八個人變成了四個。
有著二十萬兩黃金在,沒人會去怪罪他。
信使騎著馬,一路往東南而去,不過十幾日,便到了。
京城裡的人看著一個騎士進城,斜背著一個明黃色的包裹,和以前不同的是,這個騎士並沒有叫喊什麼。
「這次怎麼沒了大捷?」
京中的人反而有些不習慣了,但要說打了敗仗,那他們也是不信的。
「普通的信件而已,不要一驚一乍的。」說話的人下巴上有著山羊鬍,已經花白,頗有一些見識。
很快,在流心閣的咸靖皇帝就被打斷了靜心,看起了賈環的奏報。
言簡意賅,賈環在摺子說了准格爾人桀驁不馴,自己這邊給了對方一點教訓,順帶著拿幾個失去名分的王子換了五萬兩黃金,現在正在往京師趕來。
就這啊……咸靖皇帝很是有些意興闌珊。
然後又抓起奏報看了看,摺子里的准格爾公主讓他很是頭大。
「程科元!」
外面的程科元小心地進來了:「奴婢在。」
「去把賈環的奏報送到內閣,讓他們也瞧瞧,然後明發六部。」
「是。」
看著程科元離開的背影,何奎感到一切都不可思議。
前幾天皇上祭告太廟的時候,本來是禮部會同光祿寺和太常寺辦理的,但宮裡面的神官監卻也要幫忙協理。
平平無奇的事情,硬是被程科元給做出彩來了。
太廟裡一塵不染,何奎進去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這裡面怎麼比保和殿、御書房、流心閣都乾淨?」
太廟裡的蠟燭和香燭粗細相同自不必說,竟然連長短都一樣了,整齊得讓何奎都要暗贊。
再看底下的小太監,都是井井有條,程科元更是在旁小心伺候,不逾矩,不多嘴。
但就是這樣,程科元竟然入了咸靖皇帝的眼,徵召他近身伺候,仍掌管神官監。
可程科元很有分寸,雖然是近身伺候,可從來不肯越過了何奎,這讓何奎略略放心,畢竟是跟著皇上那麼多年的,哪裡是一個程科元能替代的?
他不知道,自打皇上要祭告太廟的消息傳出來,程科元就使了銀子,讓自己手下的小太監們多使了把力氣。
程科元重新進入太監圈的高層,很是震驚了內宮。
太皇太后不會幹涉咸靖皇帝的用人,她只是寵溺地看著滿地亂跑的小湯圓,皇上那邊不管用什麼人,她都不會幹涉了。
可太后陳氏那邊卻很是費了一番思量,程科元,雖然是先皇的人,但卻和鳳藻宮的關係極佳。
她也聽說了,元春的三弟賈環在西北乾的很好,替朝廷要來了大量的黃金和大片的土地,現在皇上正準備賞賈家什麼。
若是賈政因此封侯,那自己這個太后就是擺設了。
自家父親就是恩封的侯爵,這是皇家的慣例;如果賈政也被封侯,即便是借著元春或湯圓的名義來恩封,那也足見賈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太后和太妃的娘家父親封爵一樣,那這個太妃無疑是極為成功的,反過來說,太后就不是那麼成功的了。
不過聽說元春的母親並不靠譜,甚是寵溺她那不爭氣的二弟。想到這裡,太后的唇邊露出一絲微笑。
文淵閣里,幾位閣臣也看了賈環的摺子,不過看了就放在了一邊——又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太廟都祭告完了。
不過等賈環的摺子明發之後,京城裡就很是有一股風了。
割地賠款已經談完,這屬於世人的認知之外;這次賈環竟然強行拿掉鬧事的准格爾王子的名分,還換回來了黃金,這也屬於世人的認知之外。
而且賈環幹完之後,准格爾人仿佛也很老實,並不敢炸刺,那以後是不是都要這麼幹了?
雖然有些官員還在擔心葛爾圖的反撲,不過大部分人的認知是,准格爾人已經不敢再怎麼樣了,特別是小老百姓。
他們不管那麼許多,只知道這麼幹很解氣——這其實是正確的認知,准格爾人的政治水平並不比他們高明到哪裡去,朝廷的官員一直高估了對手,他們的手段對方其實有時候看不懂,所以收效甚微。
賈府里也知道了賈環在回京的路上了,賈政總算放了心,這次西北,沒有出什麼大的簍子。
趙姨娘更是喜不自勝,現在賈政還在孝期,她作為賈政的二房太太,也要陪同守孝。但即便如此,已經有好幾家勛貴托小輩遞了話過來,都是誇讚探春的。
面頭沒見過,有什麼好夸的?趙姨娘知道,這是想同自家結親呢。
明面上不能說,但趙姨娘在私底下還是同賈政提了提。
賈政也很是心動,之前賈母臨終前讓他把家分了,現在探春每日裡也不管家了,只是看書做衣服,或者和惜春一同下棋。
女兒也二十多了,實不能再耽擱。
只是迎春的親事在前面的榜樣太耀眼,而且自己的三兒子和大孫子都讀書有成,他也想讓自己的小女兒嫁個讀書人。
但顧青鋒那種存在實在是鳳毛麟角,上次能被賈環抓住已經是走了大運,想再抓到一個,賈政自己都不敢想了。
罷了,凡事哪能都如意,勛貴人家就勛貴人家吧,將來若是生了兒子,讓環小子看著讀書。
至於惜春,那不用他操心,賈珍和賈蓉都說不上話了,將來肯定要賈環做主嫁人。
算了算日程,這個兒子還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
這個時候,錦衣軍的徐海已經在準備往交河城去了,現在和談已經結束,准格爾的質子和公主也在往京師去的路上。
到了哈密的時候,他遠遠地看了一眼,神機營離京三年,已經多了許多殺伐之氣,和衛戍京師的京營,五軍營相比,超出了幾個檔次,到底是見過血了。
徐海招呼自己的人跨上馬匹,前往交河城,隨身帶著的,是幾車的絲綢和茶磚。
等他到了交河城,就看到了城外的兩處碑;一處是「光復交河紀念碑」,除了這幾個大字之外,其餘五個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另一處則是黃鳳閣按照賈環的意思設立的「德怨碑」,以警告來往的異族之人。
交河城裡有準格爾人設立在交河城的通關衙門——這是賈環要求的,雙方在彼此的城中設立通關衙門,提前發放通關文書,以備盤查。
拿到准格爾人發放的通關文書並不難,准格爾人不會傻到和大唐斷絕貿易。
可黃鳳閣卻心中有數,有些東西是不能賣給他們的,比如鐮刀,鋤頭,甚至鐵鍋他都要管制。
但像徐海準備的絲綢,茶磚就不在管控的範圍之內了。
從准格爾人的通關衙門出來之後,徐海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天色,便先去休息,等到第二天再前往輪台。
手中的文書有時間限制,一年。
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這個時候的賈環也進入了肅州,到了這裡,賈環立刻就感到了不一樣,仿佛金陵城就在前方,只需要走上兩步就可以到達的樣子。
進入驛站之後,驛丞聽說是西北的賈欽差,不由得肅然起敬,自己掏腰包給賈環添了好幾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