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遇刺
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全天下能湊出十萬兩的商家也不多,但能用到十萬兩的時候更少。
薛家的擔心不是沒有緣由的,別看一種紈絝在分手的時候都是醉醺醺的,連馬車都快上不去的樣子,但上了馬車之後,都在著急地往家裡趕。
桂林的全州?騙鬼呢!
一時間,金陵城的錢莊壓力驟增,不停有大戶人家來提取大宗的銀子,還好這種事情都是暗中進行,沒有在京中出現什麼流言,要不然,幾個錢莊早就被擠兌壓垮了。
賈璉的帖子已經撒了出去,兒子滿月,當然要大辦一番了。
王子騰也拿到了請帖,剛好,他也有事情要找賈環。之前暗諷賈環一番,讓人家不再登門,眼下他也拉不下這個臉來。
自己的幕僚中也有能人,但這次偏偏就沒有賈環看得遠。
「讀書人還真是不一樣……」他自己讀了不少書,但明顯和其他正途出身的人不一樣。賈環顯然就是那一類人,看問題的觀點,很是別出心裁。
等到正日子那天,再尋個由頭,交好一番吧。
想到自己竟然還要給賈環賠臉色,王子騰的心情就很不好了。但又有什麼辦法呢,賈府那邊是沒有頂樑柱不假,但賈環並不是說一定要靠上他——人家有業師座師,關係論起來,比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舅舅要親近多了。
想到這裡,王子騰就回到了內院,裡面王子騰正不知道和自己夫人說什麼,但想來也是在找由頭要銀子,肯定沒什么正經事。
王子騰說道:「鳳兒生了個小子,你好好準備點禮,畢竟是咱們的親侄女。」
王子騰夫人笑著說道:「不用你囑咐,早先我就聽說了。親家太太那邊早早就顯擺開了,道是要擺好幾天的酒,具體多少,還在同賈府大老爺商議。」
王子勝插嘴道:「這次要是沒有三天的酒,看我怎麼羞他!」
王子騰喝道:「你還想怎麼樣?照我看來,有一天就可以了!整日裡也不尋個正經事!」
對於自己的大哥,王子勝不敢頂嘴,只是生著悶氣:「難不成吃錯藥了?」
王子騰夫人趕緊緩和氣氛:「這是大喜事,莫要和自家人發脾氣。」然後對王子勝說道:「正好近日我得了個玉佛,上午遣人給你媳婦送去了,要不你先去看看?」
王子勝悶聲道:「多謝嫂子惦記。」然後就趕緊抽身走了,銀子雖然沒討到,但竟然得了一尊玉佛。
「又慣著他!」王子騰不滿地哼道。
「行了!那麼多下人,你還真能讓你兄弟沒臉不成。」王子騰這一點對自己的夫人很是滿意,長嫂如母,一點兒也不假,只是有點太放縱自己那兄弟了。
聽到王子騰夫人的話,一眾丫鬟婆子都趕緊低頭,裝作不存在的樣子。
不過幾日的功夫,馮世昌的罪名就定好了:貪墨。
但天子念其守西北有功,不予追究了,只是罰沒髒銀,令其原職致仕回家養老。
這條消息一出,內閣四人又開始了暗暗角力。但這個過程不能太長,西北那邊等不起。
賈環在翰林院裡知道了馮世昌定罪的消息之後,就趕緊去了蘅蕪苑。他得去催一催了。
但到了蘅蕪苑之後,就發現自己算是白跑了這一趟。
「環兄弟來了,剛好,嘗嘗我從家裡帶來的點心。」
鶯兒便端來了幾碟子精緻的點心,賈環見到略微有種恍惚的感覺,這分明是來自蘇州的船點,他之前在舌尖上面見過。
碟子上的點心精緻異常,有各種動植物造型,端得是令人不忍下箸。
鶯兒獻寶似的又給賈環遞了雙筷子,隨即又是一杯杏仁茶。
賈環失笑道:「鶯兒姑娘這還拿我當孩子待呢。」
鶯兒趕緊說道:「婢子可沒這個意思,三爺不要瞎想。」
賈環嘗了一個桃子的,又嘗了一個兔子的,都是鮮美可口。喝了兩口杏仁茶,把嘴裡的食物咽下之後,賈環放下茶杯,對薛寶釵說道:「薛姐姐,要趕緊了。現在時間寶貴,晚去一天,就可能會失去先機。」
薛寶釵也喝著杏仁茶,不緊不慢地說道:「環兄弟竟然還信不過我?兩天前,我哥哥就已經動身,親自去了福建。」看著賈環不放心的樣子,又接著說道:「環兄弟不要擔心,我家哥哥身邊可是有幾個穩當人跟著,不會有差錯。」
賈環鬆了口氣:「那就好。」
對面的薛寶釵輕輕地瞪了賈環一眼,方才說道:「再嘗幾個吧。」
不過兩日的功夫,賈環就得到了另一條消息,四川提督黃鳳閣,將出任撫遠大將軍,不日赴西寧上任。
既然大將軍已定,那下面就該準備錢糧軍械,當然,還要派兵。
兵源會直接從四川跟著黃鳳閣過去,錢糧的話,戶部估計暫時拿不出。既是如此,那開海禁一事,當會加快。
但是,賈環想到了這個但是。台灣那邊並沒有安定下來,荷蘭人還盤踞在那裡。如果真的要開海禁的話,難道要走廣州不成?
但廣州距離京師太遠,不知道內閣那邊會不會對荷蘭人有什麼對策。如果真的開海了,也免不了要和荷蘭人打交道,躲得了台灣海峽,躲不了馬六甲海峽。
如果換成自己在內閣的話,賈環能想到的就是忍一下,先和荷蘭人虛與委蛇,打通海路,待平定了西北之後,再慢慢收拾他們。
平治皇帝眼下也在為這件事情發愁,賈環之前說的沒錯,眼下荷蘭人還盤踞在台灣,不把他們趕走,這海禁就開不了。
「難道朕就真的要被那群該死的紅毛荷蘭人掐著脖子不成?」平治皇帝聲音低沉,但誰都能聽出他話里隱含怒氣,這怒氣,既是對荷蘭人盤踞台灣的憤怒,也是對自己水師力量薄弱的無奈。
陳山成提了個現成的建議:「臣想,是不是可以把港口放到廣州。這樣可以有效避開荷蘭人。」
吳善中馬上就反駁了他這個觀點: 「那群泰西人既然能占了台灣,那說明他們已經把海路打通。就算把港口放在廣州,也是一樣。」
內閣俱是無語,自家海上水師力量不強,竟然連海禁都開不了了。
一時間,竟然都是默然不語的狀態。
平治皇帝更是鬱悶,這海可以說禁就禁,但卻無法說開就開,自己這個天子,當真是憋屈得很。
張庭瞻小心地說道:「臣建議,從內庫撥出銀兩,擴充福建水師的軍備。」說完之後,很是心虛地看了平治皇帝一眼。
內庫是皇帝自己的錢袋子,主要用於皇室的各種開銷,除非有大的天災人禍,否則皇帝是不會把自己口袋裡的錢拿出來的。
但平治皇帝眼下缺錢缺得厲害,也知道國庫里暫時是拿不出銀子了,若是自己再扣扣索索,怕是以後的銀子也賺不回來。
內庫的銀子啊……平治皇帝緩了緩神,對張庭瞻說道:「去和兵部那邊問一下,看要多少!」
竟然沒被拒絕!張庭瞻心裡知道,這個海禁,是不可阻擋地要開了。
討論數日,決定港口還是放在泉州。就像賈環之前說的那樣,先開了海,自然有商隊過來。不管怎麼樣,先把銀錢賺了,然後再慢慢收拾荷蘭人。
只是眼下,也繞不開他們,所以,內閣徵得皇帝的同意之後,就先讓理藩院去台灣和荷蘭人溝通去了。
理藩院那邊一動,消息就瞞不住有心人了,熱錢紛紛往泉州那邊涌去。
賈環也放了心,薛家那邊已經早早動了,自己這筆投資,起碼不會虧了。只要和荷蘭人的談判沒有結束,那自己的盤就會有人接。
但有一日落衙回家的時候,賈環的馬車遭到了襲擊。
這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一枝羽箭「奪」地一聲,插在了馬車側壁,這個時候,賈環還沒有留意,只當是有孩童調皮,拿石子亂丟,砸到了自家馬車。
但隨即就有另外三支羽箭飛了過來,連續的聲響讓賈環很是意外,其中一枝竟然穿透車簾,插在了賈環的面前。
幸好他沒有靠著車窗,要不然,小命就提前歸西了。
外面的潘又安和趙小有也反應了過來,大聲喊道:「有賊人!快來抓賊人!」然後一左一右護住兩個車窗。
賈環是他們的天,若賈環不在了,他倆在賈府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巡街的官兵很快趕到,看著賈環的馬車上插著數枝羽箭,心道不好。
潘又安臨亂不慌:「我家大人是翰林院修撰,在此大街上遭遇刺殺。還請這位官爺巡視四周,護送我家大人回府。」
賈環在車裡面沉聲說道:「不必回府。先去兵馬司衙門報案。」
事情沒那麼簡單。但是是誰,能做出這麼蠢的事情?
賈環在大街上遇刺的消息很快傳開,吏部侍郎葛志剛剛回府就得了這條消息。
他不是傻子,開海禁看來已經不可逆轉,這個時候,就不要再去做傻事,招惹賈環,只能給自己樹敵,別無益處。當下之急,是去泉州那裡搶地盤。
可這是誰,竟然敢當街行此魯莽之事!賈環從翰林院回家,一路上鮮有人煙稀少之地。而且眼下天都沒黑,行刺之人竟然只是放了幾支冷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