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起復
賈環躲在梨香院裡面，和彩雲一起烤著火。
大雪紛紛揚揚，好似鵝毛一般落下。
整個賈府略顯寂靜，只有下人們來回走動的聲音。
過了年之後，他的守孝就要結束了。
現在雖然還沒有結束，但最近魏大凡和顧青鋒、溫明遠等人都會偶爾來賈府找他坐一坐，聊上一會。
按照賈環自己的理解，起復之後估計還是原來的官位，沒有錯過修史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外面的角門聲音又響起了，彩雲出去應了門，發現是薛蟠。
「薛大爺快進來！」
薛蟠抖落了一身的雪花，進門之後賈環感到了一陣的寒氣。
「薛大哥快坐！彩雲上熱茶！」
薛蟠在火盆邊坐下，伸出手來烤著，對賈環說道：「哥哥沒別的事情，給環兄弟送今年的分紅來了。」
賈環拍了拍腦袋，他都快忘記這一茬了。
薛蟠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交給賈環，說道：「過些日子，哥哥再給你送點其他的過來。」
賈環略帶歉意地說道：「只是不能請薛大哥喝酒了。」
薛蟠卻毫不在意：「這事以後再說，機會有的是。」
看著賈環把銀票交給彩雲收起，薛蟠的舌頭開始在嘴裡打轉，但也終究沒蹦出來一個字。
喝了茶暖了暖身子之後，薛蟠便告辭了。
彩雲喜滋滋地說道：「今年又是個好年景呢。」
賈寶玉那邊的院子卻有些不和諧。
年關難過，夫妻兩個都不是擅於理財的人，對銀錢這一塊也沒怎麼在意過，這到了年底，才發現今年的虧空大了許多。
底下的莊子收益極少，莊頭還在哭窮求免租。
沒了鳳姐探春在前頭，兩個人終於覺得日子不好過了。
但賈寶玉卻看得開：「不是說今年遭了災麼？總不至於年年遭災，明年定會好起來！妹妹你瞧外面這麼大的雪，正是瑞雪兆豐年。」
林黛玉將信將疑。
襲人和麝月都不知道外面的狀況，但今年可是賈寶玉這邊獨立的頭一年，虧了將近二千兩，總覺得不對頭，但兩個人也說不出哪裡不對。
李紈和賈蘭沒有分出去，或者說分不出去，還和賈政王夫人一起，所以今年這兩個人不用盤點得失。
王夫人也沒有在意賈寶玉那邊，在她想來，有著賈母給林黛玉的陪嫁，怎麼也不會過得太差。
眼看著除夕一天天近了，賈府里的人都覺得少了些什麼。
待到除夕當天，全家一起守歲的時候，大家才發現，少了賈母……沒有這位老祖宗在，賈府還真的是不一樣了。
只是一家人雖然聚在了一起，卻很是有些面和心不和了。
那邊的賈琮自不必說，賈赦已經快壓不住了。
但好像除了賈赦還願意管他之外，其餘的人並沒有把他當做一回事，若不是皇帝開恩讓大家再住二十年，很多人都要搬走了。
賈琮倒沒有這個概念，在他眼裡，大家是已經承認了他的位置，不敢同自己爭辯。
賈環和賈蘭坐在一起，安靜地吃了飯之後，就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了。
少了賈母，大家連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終於，賈政發了話：「大家都各自回院子吧。」
賈琮卻說道：「二叔，難得大家一起守歲，就多留一會吧。」
話音未落，賈璉已經起身：「三弟稍坐，我同你二嫂子住得遠一些，就不陪了。」
賈環也起了身：「父親，兒子也先回院子了。」
賈蘭看著賈環起了身，也說道：「祖父，孫兒也先回去了。」
賈琮看著眾人一個個地起身，臉色開始不好看了，但很明顯沒人去瞧他。
賈政對旁邊的王夫人說道：「咱們也回吧，大冷天的，就不要在這干坐著了。」
到這裡，賈琮終於明白，自己這個「當家人」，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
待到眾人散去之後，他心中怒火難擋，摔了好幾個茶碗。
今年他的帳上也不好看，雖然賈璉沒有分走什麼東西，但賈赦卻依舊把著莊子鋪面，虧空大得很。
不行，得想辦法找父親要幾個產業過來。
初一一早，賈環起了身之後，便去給賈政王夫人趙姨娘賈赦他們拜了年，然後就老實留在了梨香院。
不過賈琮卻不老實，去給賈赦拜了年之後，就開始要東西了。
「父親，您看兒子現如今也大了，身上半點東西皆無，您瞧著能不能給兒子添置點東西？」
賈赦聽懂了，可他不想給。
「你還小，要產業做什麼？等到往後，都是你的。」
賈琮卻是門兒清：「父親，前些日子，就有人同兒子說，說官府要找父親收稅了。」
賈赦現在是庶人一枚，自然無法免稅，可他掛在榮國府，也沒人敢收他的稅。
眯了眯眼睛，賈赦說道：「是誰那麼大的膽子？」
賈琮溫聲說道：「是兒子我，若是父親執迷不悟，那兒子少不得要大義滅親了。」
這個時候，賈璉兩口子也帶著閨女兒子來給賈環拜年了。
梨香院的院門一響，賈環就聽見了鳳姐的聲音：「快去給你三叔磕頭！」
這個頭可不白磕，賈環自然要出銀子。
掏完銀子之後，鳳姐就笑眯眯地替姐弟兩個收了起來，兩個小傢伙一臉茫然。
「二哥不去給大伯拜年麼？」
賈璉卻好整以暇：「等會再去。那邊現在可亂著呢。」他現在可是體會到了無欲則剛的境界。
他名下雖然只有一個莊子，但鳳姐的鋪子卻還有著肥皂的買賣，這才是大頭。
想到這裡，賈璉有些心虛地看了看賈環，自己三弟當年可是被迫退股的，若是再想起來入股，他能不讓麼？
可賈環卻是乾脆，退了就退了，反正他現在也不缺銀子了。
咳嗽了一聲，賈璉說道：「三弟，眼看咱們也守孝九個月了，朝廷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刻意起復？」
賈環說道：「這個不急。」
就算眼下朝廷開始徵召，他也得謙讓一番，不折騰個幾次，是不能安心回去的。
賈璉卻說道：「哥哥覺得，這次你應該可以往上升一升了。」
賈環搖頭道：「二哥最好別這麼想。」現在還沒有任命過來，最好低調一些。
火盆邊，大姐兒已經帶著英哥兒開始玩火了，小火苗一竄一竄的，終於被鳳姐發現，每人得了兩個巴掌，老實了許多。
待到快中午的時候，賈璉才帶著閨女兒子去給賈赦拜年，那邊塵埃落定了。
賈赦知道賈琮身上半點產業皆無，極有可能會把自己賣了。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忍痛給了賈琮兩個莊子的管事權，外加三千兩銀子。
也就是說，收益都歸賈琮，但地契卻還在他自己手上。
賈琮也知道，一下子想從自己老子手裡把東西都拿到，那是不可能的，先這樣，以後慢慢再來。
前段時間，鄭平又來送了年禮。光是今年，他就收了三回。若不是有著這些東西撐著，他今年都不好過了。
但明年他就不用守孝了，得禮尚往來才行了。
現在手裡有了銀錢，他底氣也足了起來。侄子侄女過來磕頭拜年，出手也大方了許多。
只是賈璉看著父親的臉色有些不好。
待到元宵之前，湯圓再次從宮中出來。
這次送湯圓過來的，竟然是何奎。
見到何奎，賈府眾人都是有些震驚。
何奎卻笑眯眯地對於九寧說道：「你帶著哥兒自去見太妃，咱家和三公子有話說。」
這個三公子只能是賈環，賈琮自知排不上號。
賈環把何奎引到梨香院，待小青上了茶，何奎喝了兩口方才說道：「賈大人想必猜到了，咱家這次過來，是陛下的意思。」
頓了一下，何奎又說道：「陛下讓奴婢和賈大人說一下，待出了正月，便準備回翰林院吧。」
賈環回道：「不敢，到底一年未滿。」
何奎笑道：「賈大人一片孝心，咱家也甚是敬服。只是還望賈大人以國家為重——這是皇上的原話。」
看著賈環迷惑的樣子，何奎低聲說道：「咱們也有火槍了。」
賈環絲毫不懷疑何奎的話，若是沒有，賈環才會覺得意外。
「這是好事！」
何奎便起了身，說道：「話已經帶到了，咱家便先回去了。」
賈環趕忙起身相送，彩雲已經準備好了一個銀色的帛魚袋，賈環拿起，交給了何奎：「公公留著喝茶。」
待到出了正月，京中一片熱鬧。許多舉子再次來到京中，準備參加咸靖二年的恩科會試。
主考官是劉孚，副主考則是黃彥仁。
還有一眾同考官，也紛紛確定了下來。眾位官員以最快的速度進駐了貢院。
褚凡年和趙誠也都進京了，他們沒有來尋賈環，而是去了魏大凡府上投宿。
張揚也進京了，同樣沒有來賈府，而是去了周岱處。
待到會試開始的時候，賈環接到了朝廷徵召的命令。
依舊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加詹事府從六品的左贊善。
吏部的官員走了之後，賈蘭頗為意動。
「想去參加殿試了？」
賈蘭點點頭。
賈環嘆了一口氣，說道：「若是三叔讓你這一科不去考，你委屈麼？」
賈蘭默默無言，賈環笑了：「好了。三叔知道你不甘心，但三叔也要讓世人知道你的孝心，兩年後再考！」
賈蘭不解，三叔自己都去做官了，為何還要壓著自己？
賈環悠悠地說道：「你今年去殿試，不過是除孝之後的正常舉動罷了。兩年後再去，便是一個為曾祖母守孝三年的孝子賢孫。」
賈蘭懂了。
待到會試結束，賈環這邊也經歷了幾次推讓，終於回到了翰林院。
貢院裡，燈火通明，幾個小官兒正在拆卷寫名次。
主考官劉孚一身疲憊，滿意地喝著茶水，等著放榜。
他不知道，貢院外面，早已經有人準備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