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換位
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賈環思來想去,能想到的就是他要跳出來摘桃子了,打頭陣的人風險是大,但收益也大。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沒想到前面竟然還有梁維。
現在的氣氛很是有些微妙,許多人都感覺到平治皇帝好像有意齊王,但這個皇帝之前一直都是壓著朝臣的,沒人敢亂猜他的心思,所以眾人都還在猶豫觀望,有幾個心急的卻也寫好了摺子,只等時機合適便遞上去。
但這兩個摺子一上,卻猶如一道鎖,一下子就把眾人的手腳嘴巴都鎖上了。
平治皇帝倒是沒有表態,但看上去也沒有要發火的跡象。
王宣卻是知道的,自己的主子現在已經沒有發脾氣的資本了。
沒有說是否要下部議,平治皇帝自己一個人去了流心閣,兩份摺子便放在了案頭。
楚王那邊也同樣得了這個消息,心中忐忑又有幾分期待,在他看來,自己大哥這邊終於也走了一步昏招。
梁維自然是問心無愧,他本來就沒指望能從齊王那邊得到什麼;只是曹諶讓他小小的驚詫了一下,這傢伙的手腳也忒快了。
朱凌臉色陰沉地坐在齊王府的廂房裡,他實在沒有想到,曹諶會在這個時候行如此之事。
賈環過來授課的時候,朱凌只是出來打了個招呼,他心中也有些亂,現在這個時候,他也失去了方寸。
「朱前輩!」賈環現在心中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幹巴巴地打了個招呼。
朱凌嘆了一口氣,說道:「真是沒有料到啊!」若說曹諶在故意攪渾水,他也是不信的,這傢伙一向聰敏,想摘桃子怕是真的,只是沒有想到梁維那邊也上了摺子。
賈環說道:「那要不要再請人上摺子保一保楚王?」
朱凌嘆道:「也是個法子,把水攪渾了,皇上那邊自然也就沒奈何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均想不出其他有效的法子了。
回到家中之後,賈環決定走一招險棋。
「琥珀,讓潘又安趕緊過來。」
琥珀答應了一聲,便趕緊去了,心中卻是奇怪地很,自家三爺明明是個清閒的翰林,怎麼大晚上還有事?
潘又安方才吃罷了晚飯,正看著司棋給自己納鞋底子,這小日子和和美美,上面還有三爺罩著,真真是有盼頭。
「當家的,等將來咱們有了孩子,也去托三爺給出了籍吧。」
司棋聽到這話,也多了幾分念想:「那你可得好好當差,別和賴家學!」
「奶奶放心便是!」潘又安起身,轉到司棋的身後,溫柔小意地給司棋捏起了肩。司棋卻打掉了潘又安的手:「納鞋底子呢!」
外面有小丫頭的聲音響起:「司棋姐姐!」
潘又安酸溜溜地說道:「估計是來找我的,可每次都先叫你。」
司棋推了他一把,說道:「猜到了還不趕緊過去!」
待潘又安趕到梨香院之後,賈環悄悄和他說道:「等會子去見一下秦管事,讓他和程公公說,近些日子,看看能不能夸一夸曹學士。」
雖然賈環有著先知,知道齊王最後肯定贏,但只是站了個隊卻不保險,跟著混吃等死倒是沒問題,若想著更進一步,他也得做點什麼才行。
待到曹諶過來齊王府授課的時候,朱凌很是沒有給他好臉色。曹諶知道自己心急犯了錯,也不分辯。只是齊王府給備的冰鎮酸梅湯並沒有少,讓他心中略安。
待到下課,李釩問道:「先生,聽說您上摺子要父皇出閣讀書了?」
看著李釩滿是稚氣的面龐,曹諶難得有了一絲愧疚:「是先生我心急了。」
李釩說道:「母妃也這麼說呢,道是曹先生肯定是為了父王好。」
曹諶心中感動,握著手中的杯子,裡面的冰核正在上下浮動,雖然融化地慢,但也並不會久存了。
摺子上去已經過了好幾天了,皇上那邊卻還沒有批覆。作為最了解他的人,王宣知道,皇上開始猶豫了。
雖然現在看起來是被「逼宮」了,但皇上也確實需要有個人來上這麼一個摺子。只是中間摻和了齊王府的講官,讓他心中有些疙瘩。
「王宣吶!曹諶,朕記得好像是平治三年的進士吧。」
王宣躬身回道:「萬歲爺好記性。曹大人還是那一年的會元呢。」這句話值八千兩銀子,由程科元墊付。程科元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如王宣,這種話還是由王宣來說比較好。
平治皇帝點頭道:「會元呢,現在竟然還在五品。」
這句話王宣就不敢接了,接了也沒好處,又沒有第二個八千兩。
「這樣吧,放他一個四品的差事,讓他去提督江西學政。剛好要秋闈了,讓朕瞧瞧他這個會元能收到什麼樣的學生。」
王宣躬身應是,至於現在的江西學政,已經不重要了——皇上自然不會讓他吃虧。
「那奴婢現在去翰林院告知一下樑學士。」
「去吧。」
王宣出去之後,平治皇帝卻又說道:「科元吶,先讓王宣回來,朕還少了一句話沒有交代。」
齊王現在已經恨得牙痒痒了,按照眼下的狀況,自己就算什麼都不做了,勝算已經快有七成了,曹諶這個摺子,一下子讓他心中又有了忐忑之感,他一度想要停了曹諶的冰鎮酸梅湯,幸而王妃韓氏苦勸。
楚王那邊也在緊急商議對策,沒到最後關頭,沒人想就這麼放棄了。
找了個由頭,王子騰直接讓向品源和姚萬里到了自己的公廨,他現在也是一部尚書了,找幾個官員談話也很不顯眼。
捏著下巴上的鬍鬚,王子騰說道:「本官的意思,是推齊王一把。」
向品源和姚萬里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現在把楚王推出去打擂台,只能讓齊王那邊看笑話,然後雙方一起把水攪渾,最後還是便宜了齊王。
「這是這招頗為行險啊!」姚萬里看著茶杯里的茶葉,緩緩說道。
向品源卻說道:「姚大人,眼下已經不同以往了。不行險著,就來不及了。」
姚萬里無奈地說道:「那就如此吧,只盼著皇上聖明,不要被小人蒙蔽了雙眼。」
然後端起茶杯,喝了兩口,發覺今兒的茶有些微苦。
這些日子,宮裡甚是安靜,奏請要他出閣讀書的摺子只有前面的兩份,據說現在還躺在御書房的案頭。
可就在齊王要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有大批的官員上摺子,要皇帝准許他出閣讀書。
齊王大驚,這明顯不是己方所為。
見到朱凌之後,朱凌卻很是淡定了。他也知道了這個事情,剛開始的時候也慌了一下,但隨即就想到,這是楚王那邊出招了,目的就是「逼宮」。
「張閣老那邊也知道了,現在還是一動不如一靜。王爺放心,一時半會,不會有人舉薦楚王了。」他們的目的是把水攪渾,現在楚王一方上陣了,那張庭瞻決定將計就計,直接把齊王推出來。
有時候,民意的確能影響聖心。
王子騰那邊還在等齊王出招,這是他們能想到的一個方法,直接把楚王推出去打擂台是落了下乘,那就反向推齊王一把。
看著大量的摺子飛進大內,王子騰心中隱隱有些焦躁的興奮——他迫切想要知道結果。
但從大內出來的旨意卻讓眾人驚掉了下巴:翰林院侍講學士曹諶外放江西學政,原江西學政高奮之則被調回翰林院,留在了五品的任上,道是入京之後另行任用。
曹諶得了這個旨意之後明顯愣了一下,但他隨即就悟了,自己這個桃子,到底沒摘到。現在,他對高奮之嫉妒異常。
學政就學政吧,總算也來到了四品,馬上鄉試了,還能收一波學生,也不錯。
去齊王府辭行的時候,朱凌總算給了好臉色——分別在即,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待到賈環去授課的時候,朱凌卻徑直走了過來:「賈修撰授課之後晚些回去,你我小酌一杯。」
聽到「小酌」這兩個字的時候,李銘口中發出「哈」的一聲,這是在模仿大人喝酒的語氣。
賈環樂了,小孩子對大人的世界總是很嚮往。
待到中午,賈環便和朱凌去了王府的亭子,齊王竟然也在。
原本賈環已經計劃去東四牌樓那邊吃點清淡的了,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出。
「賈修撰,坐。」齊王滿臉笑意。
賈環有些不解:「王爺,這是……」
朱凌先坐下了:「何奎已經從宮裡得了消息了。」
賈環知道了,肯定是程科元給王府透了信兒了。他現在可是正值壯年,自然不肯就此沉淪,找到齊王這個大腿抱著,一點也不奇怪。
正所謂做好事要留姓名,要不然就白做了。
看著朱凌和齊王的好心情,賈環忽然懂了:「王爺,前輩,可是高大人?」
朱凌笑道:「現在只是猜測,萬事不能作準。」
賈環伸手拿過酒壺,給齊王和朱凌斟滿,笑道:「真是好酒啊!」
齊王和朱凌都舉起了酒杯:「好酒啊!」
三人一飲而盡,然後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