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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家軍以軍紀嚴明、武藝超群名震中州!
歃血為盟?
一股子江湖氣,不,根本是匪氣!
雜牌兵!
土匪!
又是喝毒酒,又是歃血,到底有完沒完?
嚴克耐著性子,看一個個人模狗樣的道士割開自己的手掌,滴血入杯盞。他偏偏選了個末尾的位子,傳到他手上著實費了點功夫。他盯著渾濁如墨的酒水,皺眉愣一下,然後舉匕首,剌開手掌,滴入杯中。他晃動杯盞,黑眸沉沉,他眼前仿佛不是混血的酒水,而是各方勢力角逐的漩渦,他誓要將這個局攪得更渾些!
歃血可以。
喝就免了。
找機會吐掉!
拖拖拉拉間,李宜的侍從領來一個婦人。
那婦人一身尋常農婦打扮,卻格外明艷動人,每一步走動如婀娜的流雲,她停在那裡,如一朵被人誤采入世潔白的蓮,她抬起清水明眸,與之寒遙遙相望。
婦人頭上插著一支灰鴉羽釵,懷中抱著一個胖滾滾粉嘟嘟的孩子。
那孩子的小拳頭在空中抓來抓去。
抓來抓去……
之寒百爪撓心,撐開眼睛,淚光盈盈,她不敢眨眼睛,怕擠下淚來。
「怎麼了?」身側之人柔聲問。
這一聲至親之人的「怎麼了」,如小錘擊破她最後的防線,終是讓她明眸一眨,左邊的眼角砸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母親——
第108章
小女孩在太后懷裡歪著頭, 大眼睛泛著星子一般的光,見人不怕生,反倒「咯吱咯吱」笑, 小拳頭朝著光王揚來揚去, 糯聲聲喊:「抱……抱……」
太后教孩子教得格外好。
這個年歲的孩子不喊「娘」, 不喊「爹」,見了李宜就討抱。太后抱不住扭成魚一樣的孩子, 放任她身子撲出去, 用拳頭撥弄蛇面具。
李宜把身子騰開。
孩子身子往下沉, 半條「魚身」已經躥出去,倒掛在太後手臂上。
太後輕輕哀嘆一聲,「乖」字還含在口中, 柔軟的手不堪重負, 順勢把孩子放到地上,任她好奇地扯扯這個, 吃吃那個。
太平道大賢良師的衣擺被孩子捏住, 塞到嘴裡, 吃得津津有味。張平搖晃拂塵驅趕,金鈴鐺一響, 孩子的眼睛瞬間一亮, 肉乎乎的小手向上抓,想抓鈴鐺玩。張平的拂塵越舉越高,孩子由坐著變站著,手徒然在半空抓,「咿呀咿呀」笑個不停。
道士和小孩——
有些像逗狗。
張平甩動袍袖, 怒問:「李天師,你帶個孩子來做什麼?」
李宜嗓音波瀾不驚道:「此子為李宜血脈。既是我的誠意。殺了她, 證道,祭旗,煉丹,如何?」
眾人聞言皆是一詫,議論紛紛。
太後垂下目,攏一攏被孩子抓亂的鬢邊,立在那邊,似一汪波瀾不驚的水、一座巋然不動的山。
嚴克的手指勾起之寒腰間的宮絛,纏在手指上,又纏一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太後產下光王之女的消息是嚴克親口告訴之寒的。
但無論嚴克怎樣做,之寒都未曾分神,她只是把背脊挺得如同竹子一般,目光穿過一切無關緊要之人,落在那農婦身上。她先前左眼角那滴淚已掛在下巴上,濡出一層薄薄的光澤,最後,順著脖子鑽進衣襟深處。
她看的不是孩子?
是那婦人?
不對,在李天師袒露孩子的身份前,她已經哭了。
那個婦人——
是誰?
嚴克看向婦人,看眉宇、看神情,然後,一下子猜到了。
孩子抓不住金鈴鐺,小屁股一挪,爬到一鼎燃火的爐火邊,雙手愉悅地拍著爐壁,然後,「哇」一聲哭出來,手掌血血紅,在空中無措地抓來抓去,哭到抽噎,左右茫然找人,找不到她要找的人,繼續扯著嗓子哭,倒在地上哭。
之寒的目光纏著那個孩子,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
學宮之門只離它一步。
只需一步,她和嚴克就安全了。
不要多管閒事。
不要心生憐憫。
這是光王的毒計!
救了,然後吶?
嚴克與太平道、五米道翻臉,那麼,他們就別想安然無恙離開稷下學宮。
可就此轉身離開——
她偏偏做不到!
「母親啊——」之寒用清水般亮的眸子鑿著太後,穿堂風吹動歪插在太後烏髮間鴆羽釵的羽齒,她極輕極輕地喃喃,「還是對女兒如此冷血無情。」
嚴克沒聽清楚,問:「之寒,你說什麼?」
李宜意味深長看一眼嚴克,對太後道:「你把她丟到鼎爐中。」他轉向張平,「聽聞太平道中有一方術,是將嬰兒骨烤炙之後,磨成粉質,摻入其他幾味金石,煉製七七四十九日後,丹成,服之可益壽延年。張賢良師,你我既為盟友,可否將此術授予我?」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滿室的煙霧繚繞中穿梭。
這一聲聲吵鬧彈跳在眾人的神經之上。
大多人只是野獸,毒酒、殺戮、孩子的哭聲……攪在一起,他們覺得越來越煩,越來越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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