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嚴克舉起雙手,「哐哐」晃動手腕上的鐵枷鎖,「愛莫能助。再說——」他嘴角勾起,「拿了,你就走了。」
李凌冰蹲下身,將油紙傘舉過頭頂,更傾斜一些,傘面打下陰影,照得他的臉更加稜角分明,黑眸更加深邃,她問,「想吃東西嗎?」她攤開手心,各種果乾鋪在上面,「選你愛吃的。」
嚴克伸手,枷鎖丁玲作響,選了顆花生放在嘴裡,嚼了嚼,是香的,甜的。
李凌冰舉傘舉得手酸,乾脆丟了傘,抱住膝蓋,任憑雨打素裙,一雙琥珀眸子盯著嚴克,問:「還吃嗎?」
嚴克說:「想吃桂圓,就是剝殼麻煩。」
言下之意——是要她剝。
李凌冰雙指夾起一顆干桂圓,「噗」一聲磕在他額頭,磕碎了,挑出肉,塞到他嘴裡,「吃吧吃吧,吃飽了好上路。」
嚴克嚼著又甜又膩的桂圓肉,舍不得咽下去。
李凌冰問:「嚴止厭,你為什麼要來?」
這話既是問他,又是怪他。
嚴克想了想,「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君侯。我想把你託付給誰,但是所有人我都想了個遍,我找不出那樣的人,或許我根本就不認識那樣的人,又或者說——我誰都不放心。」
李凌冰閉上眼睛,壓下心中那顆蓬勃跳動的心,淡笑道:「你可真夠傻的。」
嚴克咽下桂圓肉,問:「那你吶?又為什麼要去嫁他?」
這個他是誰?
是他二哥嚴潛?
還是韃靼三大王博都察?
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她不屑於回答。
李凌冰說:「你殺都善殺得對,就是這一子落得太急。殺他韃靼九大王者只能是一個無名之輩。」
嚴克琢磨著她最後一句話,嘗試用君侯的思維看文加君羊麼五爾二七五二爸以去謀劃這盤棋,他好像猜到她下面要說什麼。
「弟弟與博都察早已達成協議,暗中送都善人頭回去,換一百萬兩黃金。都善身死的消息傳到金帳王庭,韃靼汗王只會認為他是染疾暴斃,殺親弟的嫌疑也自然落不到博都察身上。但你定州侯當眾砍人頭顱,令家仇成了國恨,中州丟了一百萬兩黃金不說,也陷你於生死絕境!」她頓一頓,「嚴止厭,為了這麼個畜生,賠上你的性命,我替你不值。」
殺都善只是一個行為,並不是意氣用事。
值不值,為了誰,只有他心裡門清。
嚴克說:「你和聖人謀劃深遠,我卻只想顧著眼前。」
李凌冰嘆一口氣,「我忘了,你腦子壞掉了。從前的嚴止厭會顧著父兄母妹,無論遇上什麼事,都是暗中謀劃,步步為營,絕不會令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嚴克無言以對。
他心想,那個嚴止厭真是可惡,真心人是眼前人,瞻前顧後,不像個男人!
所幸,他不再是君侯。
李凌冰蹲累了,乾脆坐在囚車上,靠著木柵欄。
嚴克問:「在落雨,你回車攆吧,別著涼。」
李凌冰說:「在這裡和那裡都是一樣,反正都是牢籠。」
嚴克道:「都是牢籠,我們一起闖出去。」
李凌冰笑出聲,「嚴止厭啊嚴止厭,受不住你這張嘴,怎麼想,都是一張烏鴉嘴!」
嚴克愣了一下。
啊,原來他說過啊。
什麼時候?
真希望她能多講一些他們的過往。
嚴克說:「我隔著帘子,看你在習琵琶。」
李凌冰挑一下眉,「琵琶是用聽的,別用你的狗眼烏子看!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曲不成曲,調不成調?這一路行到定州,少則三四月,多則五六月,我總要找些事做消磨時光。」
嚴克問:「你喜歡琵琶之音?」
李凌冰回答:「不喜歡。習琵琶是因為抱著好看,我要仿昭君出塞,就算日後註定要回朝,也不能白跑一趟,我李之寒必要在史書上留下一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美談。」
嚴克道:「古時楊妃喜道袍,昭君愛琵琶,你學楊妃昭君就夠了,千萬別學西施貂蟬!」
小狗崽子到底是小狗崽子!
就算是失憶了,說出來的話還是會噎死人!
西施貂蟬怎麼了?
美人還分高低貴賤?不就是因為人家用了美人計嘛!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們男人好色!
李凌冰沒好氣道:「我就是樂意。只要能裝好看,四大美人我一個個學個遍,美人無人欣賞,是天地不容,是暴殄天物!」
嚴克憋著笑,問:「你瞧瞧這裡的人,除了我哪個人拿正眼瞧你?」
李凌冰哼了一聲,手指戳向兵士,「他們是礙於身份,不敢看我,而你——」她又尖又細的指腹對準嚴克,「是膽大包天,覬覦兄嫂!」沒一會兒,又上指青天,「誰說沒人看我?舉頭三尺有神明,說不定,你那死鬼二哥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你我。輸仗不輸人,作為他的新婦,我可得給他長臉,怎麼漂亮,怎麼折騰!」
嚴克的笑是慢慢掛上嘴角的,他覺得她可愛得緊,又可恨得緊,那笑意盪到心裡,竟有一絲絲苦。
他開口:「再餵我吃一顆桂圓。」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