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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春在旁大喊:「公子,給小娘子壓壓胸口,說不定能救回來。」
他也想。
可是她的肋骨看起來又細又小,萬一男人的手太重,壓壞了,怎麼辦?
他膽子有時很大,有時又也很小,小到竟然亂了方寸,沒了主意。
猶豫間,那小東西叮嚀一聲,朝著他臉上噀了一小口水,她的臉如水裡綻放的海棠,漸漸有了血色,她眸子動了動,瀲出一道清光,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
這一次,他不怕了,因為他聽到她的呼吸聲,感受到她因呼吸而輕輕顫動的身子。
嚴克想背她,不成,她根本毫無知覺,從他背上滑了下去。若不是嚴春機靈,恐怕就要摔到她的脖子。
嚴克只能攔腰抱起她,直往殿外沖。有「嚴家軍」為他在前開路。殿外,嚴仆們擒了十來個身著捻軍鎧甲的雜兵,齊刷刷跪倒在地上,像恭候君王那般迎接嚴克。
嚴克這才想起那個假扮捻軍的內侍。
他抬腳把內侍踹到地上,「全都給我驗一驗身,男的全都殺了,不男不女的通通給我抓回去。」
「是!」嚴仆們抱拳領命。
抱著李凌冰,嚴克不能騎馬,他命嚴春從觀內找了一輛運雜貨的軲轆車,套了匹好馬,抱著李凌冰上去。
嚴春在前駕車,問:「公子,我們是出宮嗎?」
嚴克回答:「出宮!」
嚴春長嘯:「好嘞!公子,抱著小娘子,坐好!」他站起身來,將韁繩上下飛揚,驅得馬拉車在宮道里狂奔,捲起灑落的油捻紙,捲起甬道的塵與土,將一切拋在後面。
正將假冒捻軍的內侍們綁上馬匹的「嚴家軍」相視一笑。其中一人提出異議:「公子這樣出宮,可會遇到危險?」
另一人笑笑,回答:「有高老二跟著,捻軍這些雜牌軍都得靠邊走!再說,另有高人跟著,」
眾人抬頭,見高高的屋脊上,帶刀的少年在月下躍起,落下,潛行如一抹幽影。
嚴克坐在顛簸的車上,雙膝折起叉開,讓李凌冰頭枕著他的胸口睡。他將李凌冰用大氅包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顆頭,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數著她的呼吸聲,手指悄無聲息地摸進大氅,靈巧地褪去她的衣裙,把濕透的東西用腳踢下車,用大氅細細擦乾身體,包得更緊些。
她原本寒如冰塊的身體漸漸暖了起來。
軲轆車搖啊搖,人兒晃啊晃,頭頂的月亮藏進雲里,又露出了尾巴。時光在這一刻很慢,卻能讓人在很多年以後,再次夢到,笑著醒來。
軲轆車來到光化門,門口的守軍不讓他們出宮。嚴克有腰牌,可以自由出入,嚴春的臉他們也都熟悉,知道是跟隨世家子上辟雍學宮的高等家奴,只有昏睡的李凌冰,他們不敢輕易放出去。
守軍聲稱要去請旨。
嚴克把李凌冰的頭扶正,問守軍:「請誰的旨?」
聖人?
皇后?
內閣首輔?
掌印太監?
元京城內還有能拍板的主子嗎?
守軍將領無言以對。
僵持下,嚴春要上前揍守軍。
沒良心的裕王李淮這時候冒了出來,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腰上環著一雙女人的小手,那人看不見身子,只有一雙緊扣男人腰間的手露在外面。
李淮大聲道:「放行!」
守軍自然不敢違背裕王之命,掰著指頭數,這元京城內,現在是他最大。
軲轆車跟著李淮的馬走向城外,他身後女人的臉始終沒有露出來。走了大約半個時辰,遇上浩浩蕩蕩的親王衛隊。李淮停下馬,等慢慢悠悠的軲轆車趕上,說:「你和姐姐不能跟我一起去玉京。我先行一步,去向聖人求情。你們走得慢一些,別趕在我前頭到,免得又讓聖人生氣,遷怒姐姐。」
李淮帶著親王衛隊離開。
嚴克巴不得車能夠走得再慢一些。
玉兔落,金烏升,人和馬兒朝著天邊走,他們走進晨光中,將金色的晨曦灑滿周身。
四周漸漸荒蕪起來,已經到了元京城郭。謝忱沒有屋檐能跳,跑了一陣,體力不支,乾脆跳到軲轆車角上,蹲身,抱著刀,用黑眸盯著二人。
嚴克盯著謝忱,「把刀給我。我護著她。」
謝忱皺眉,猶豫了一下,遞上刀。
嚴克將手伸出大氅,小心不讓裡邊的光露出來。他單手握住刀柄,用拇指頂開刀鞘,抖掉刀鞘,橫在李凌冰脖子前。
刀背對著她。
嚴克欣賞鄣刀時隱,不知怎麼的,他覺得這刀沒有從前那般吸引人了——未免短了些。
李凌冰還沒醒轉,斷斷續續夢囈。
「阿娘,多疼疼我。」
「皇叔,別過來。」
「弟弟,別丟下姐姐!」
「謝嘉禾——謝嘉禾——」
刀刃反過來,對著脖子,軲轆車只要一晃,就可能割到她細白的脖子。
「謝嘉禾——謝嘉禾——」
她還是喚著。
謝忱應了一聲,「主子。」
李凌冰眉頭動了動,突然舒展開,不再夢囈。
嚴克把手握住她的脖子,將利刃隔開,車子一晃,皮開肉綻。嚴克把刀丟還謝忱,他不再喜歡這把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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