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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我頭髮也沒梳,道袍也是破的!就這麼去了?
幾隻手把李凌冰從銅鏡前拉扯下來,架起她,風一般在燈火閃爍的後宮裡穿梭。待她雙腳再著地,人已到了家宴的殿內。酒香、肉香、果香撲面而來。聖人、皇后、光王、壽王、裕王都用不同的目光琢磨她。
李凌冰看到了壽昌公主與新夫婿也在席間。自從壽昌公主在寺廟失了閨名,聖人給她草草配了郎婿,已經許久不露面,她還以為她當了縮頭烏龜吶。
皇后尷尬笑笑,同聖人說:「你看我們太真,去年給她行了及笄禮,卻還像個孩子般沒心沒肺,為著不耽誤聖人開席,連儀容都不顧了。太真,快坐下!」
裕王李淮用下巴戳戳他的下席。
李凌冰覺得這還需要他指路嗎?只要找席上菜最綠的,酒最淡的,肯定是她太真子的座。李凌冰操著乾癟的嗓音,很敷衍地給聖人行了禮,踱步走到裕王身邊。
李淮歪過身子,小聲問:「姐姐,你怎麼弄得那麼狼狽,待會兒,母后又要囉唆了。」
李凌冰舉起案上的酒壺又放下,搶過李淮的那一壺,倒在自己酒杯里,仰頭,一飲而盡。
這他媽的才是酒!
她自己那壺是什麼鬼東西!
她抬眸看光王李宜——那變態正飲酒,時不時用目光擦一下她。
不用說,那幾個不知輕重的內侍是他爪子下的鬼!
李淮瞪大雙眼,聲音越發鬼祟,「姐姐,你瘋了,聖人看著你吶!」
李凌冰把目光投向聖人。
聖人?
自從上次宮火,她早就失寵了。
算起來,她有大半年沒見聖人了。
李凌冰只知聖人中風,卻不知道竟已嚴重到如此地步。聖人的半張臉都是歪斜的,右手無力地垂在一旁,袖子仿佛是空的,舉杯的左手也是顫抖的,不斷把酒水潑灑出來。
最可悲的是——他啞了。
奇怪的是,他今天穿了常服,腰上挎著長刀。
李凌冰放眼整個大殿,殿中之人都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聖人已是強弩之末,群狼逐鹿,若真要排個高低,在場的屬光王李宜最凶。
才消停一會兒的李宜突然發難:「酒宴無趣,得找些樂子。」
壽王李湘說:「傳宮中舞姬吧。」
皇后柔和笑笑,不言語,意味深長地看向聖人。
李淮也插嘴:「對,傳舞姬!」
皇后的臉抽動一下,尷尬一笑,「淮兒,聖人清淨慣了,聽不得側詞艷曲,再擇個陽春白雪的樂子。」
光王李宜道:「皇后說得有理,尋常曲樂是不堪入聖耳。讓太真唱一曲,或者舞一曲,她道心虔誠,一聽清音,二賞鶴舞,豈不雅哉?」
皇后大驚,「這怎麼成?」她怯生生望向聖人。
聖人不能言,但冷淡的目光提醒了李凌冰一個事實——聖人的心是冰雕的,她失寵已久,她的事,聖人不關心。
裕王李淮低聲嘟囔:「你們合起伙來踩姐姐的臉!」
弟弟也就敢低吼那麼一嗓子,如酒桌上最微末的人講了一句話——根本無人在聽。
李凌冰在眾人目光中站起來。
皇后雙眼泛紅,驚呼:「團團兒,不可!」
許久不曾聽人喚她團團兒了。
李凌冰走到正中,拜,站起來。
她有些喘不過氣,腔中一顆心怦怦直跳,周遭的景與人在旋轉,耳內嗡嗡爭鳴,她想伸手,卻抓不到任何一個人,她抬頭,望著恢宏的頂,手臂無力垂下,近乎要在頃刻間暈厥過去。
光王李宜樂得再燒上一把火,「乖侄女,你身上這件道袍不合時宜,脫了吧。」
這些人用酒醉遮掩自己的卑劣,家宴之上,皆是親眷,卻無親眷。
「你身上的衣裙,孤會一件件脫下來!」
光王李宜的話在耳畔響起。
殿裡鴉雀無聲。
當真,無人可託付。
李凌冰閉眼冷笑,轉了個圈,褪下那件破了的道袍。她只裹了一件褻衣,刮進大殿的風熱辣辣打在她手臂上,她的手指摸向那枚銅錢。
皇后暈了過去。
「光王,你欺人太甚!我殺了你!」李淮站起來,一腳踹翻桌案,杯盞盡碎,清澈的酒水淌到李凌冰的腳下。
李凌冰抬眸,看向自己的弟弟。她本來不想哭,卻在看到弟弟的怒後,滾下一滴燙淚來,「弟弟,姐姐無礙的。」
李淮呆坐回地上,從抽泣到大哭,響徹寂靜的宮室。
有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落到殿中。
謝忱抱著刀,低著頭,藏住了表情,「主子?」
他的刀可以在任何時候為主子出刃。
殿前禁軍將謝忱團團圍住,一個個拔刀相向。
李凌冰朗聲喊:「謝嘉禾!記得我和你說過,離開水的魚。現在,還沒到時候!」
謝忱埋頭,輕聲回了「嗯」。
李凌冰朝著一個禁軍走去,「你把甲冑脫下來。」
禁軍遲疑。
李凌冰吼:「脫!」
禁軍脫下甲冑,李凌冰穿上甲冑。
不就是獻舞嘛!
那她就獻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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