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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才能再吃上魚啊—
肚子好餓啊—
謝嘉禾啊謝嘉禾,可別說姐姐沒有為你拼過命!
謝襄的一身皮被塞滿稻草,從一個朝臣的府上傳到另一個朝臣的府上,本朝自開國以來,唯有太祖皇帝時曾用過此酷刑,時人如驚弓之鳥,熱鍋之蟻。
也不知道是不是謝家父子倒霉,被羈押的幾個月里,獄裡興起鼠疫,謝襄五個兒子裡死了四個,只活了謝忱父親一個。
謝氏父子死後,聖人下旨停了給光王的鹽稅。對於這事,光王無異,群臣不言,大多數人都沉默著看戲。
又過了幾月,謝襄之孫謝忱被捆成一個粽子,丟進了新建成的太真觀。
李凌冰靠在軟枕上。
小霜跪倒在她身前,手捧銅鏡,映出一張掐得出水的臉。李凌冰一邊瞧自己的唇脂有沒有花,一邊問:「禁室里那小子怎麼樣了?」
小霜回話:「挺好的,就是從進禁室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不愛說話,」李凌冰揚揚手,示意小霜拿走銅鏡,「依你看,還能熬幾日?」
小霜抱著銅鏡說:「按主子的吩咐,只餵水,不給飯,看起來已經到極限了。」
李凌冰點點頭,長嘆一聲,「那便到這個地步吧,我於心不忍啊。小霜,你有沒有發現,越是年輕的人越是餓不得。小少爺是假的,餓肚子是真的,肚子裡空空,腦瓜子也變得空空。給我去燉一碗爛爛的肘子來,必要濃油赤醬又香又甜,從老遠就能聞到肉香的那種。」
半個時辰後,李凌冰親手提著肘子,來到禁室。
謝忱果然已經餓得不行,面黃肌瘦,臉部浮腫。他見到有人從門外走進來,似油鍋里的魚,拼盡最後一絲氣力,搖頭麰尾,最終,發現自己掙脫不出,泄了氣,直挺挺躺在地上,徹底放棄了。
李凌冰蹲下身子,瓮聲瓮氣問:「謝嘉禾,你知道我是誰吧?」
謝忱舔舔自己裂成龜紋的嘴唇,「你是那個妖道。是你害了我祖父和三位叔叔!」
李凌冰聞言一笑,坐到地上,往他身邊挪了挪,故意把肘子捧在懷裡,「做人吶,要把人往好了想。我不是害了你祖父與叔叔,我是救了你父親——和你!」李凌冰故意把最後兩個字加重,加長。
禁室之中,肘香盈室。
謝忱淡淡地、滿不在乎地、似有若無地瞟了一眼肘子。
李凌冰湊上前去,把大豬肘子往謝忱鼻子前晃了晃,「怎麼樣,餓了吧?叫一聲主子,就給你肉吃!」
李凌冰說完,深深吸了一口氣,仰天感慨:「好香的!好甜的!」她自己咽了咽口水,「聞之,心曠神怡!嘗一嘗,煩惱全消!」
謝忱不動不言,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嚕咕嚕響起來,他略顯尷尬地把臉朝下,藏起肚子,手腳並用,一扭一扭,想離得李凌冰越遠越好。
「嘖嘖嘖!來嘛,來嘛,吃一口,嘗嘗太真觀里的手藝!今日觀里可是特地為你開葷的!」李凌冰三步並作兩步,一把將肘子塞進謝忱嘴裡,「怎麼樣,香吧?」
謝忱太餓了。
他一個精壯小伙兒,真的挨不了餓!
他知道自己不該屈服在區區一塊肉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唇,控制不住自己的齒,下一刻,他就食指大動,大快朵頤,狼吞虎咽。
他這是全然丟了言臣之家的風骨,他這是違心忘祖!
但是,李凌冰卻覺得,謝忱只是把人性最原始的衝動演繹得過於淋漓盡致了一些。
李凌冰被謝忱吃肉的樣子逗樂了,心滿意足摸了摸謝忱的頭,擼一擼它的毛,「吃了我的肉,就是我的人了。謝嘉禾,真是好久不見啊。」
第10章
謝忱初來乍到,又與李凌冰結下「一肘之仇」,覺得甚為屈辱,對她總是愛理不理。
李凌冰不甚在意,除了迫他一定要穿小道士袍以外,其他的小事都聽之任之。
李凌冰告誡謝忱:「你我身上的道袍並不只作禦寒之用,它還能替我們遮風避雨、擋箭擋災,就好比是野獸用來迷惑敵人的皮毛,軍士保護自己的鎧甲。」
謝忱貓在房樑上,雙手雙腳撐梁,投下不以為意的一瞥,「知道,聒噪。」
李凌冰知道謝忱對她還心存芥蒂,他此時尚且年少,忍不住脾氣也情有可原,她一會兒的請求,他多半不會答應,但她還是想放手試一試。
李凌冰朝他招招手,「謝嘉禾,你下來,我有話同你說。」
「這樣說話就可以。你說吧,我聽著。」謝忱挪動腳步,乾脆把身子藏到樑柱後面去了。
李凌冰屏退宮人,掩上門,仰起頭,「我想讓你從光王那裡討一件東西回來。」
謝忱的頭從樑柱後冒出來,問:「你讓我去偷李宜什麼東西?」
「不是偷!是討!討回一件不屬於他而屬於我的東西。」李凌冰揉揉酸疼的脖子,「你還是下來,這麼和你說話,我脖子疼。」
謝忱悄無聲息地落地,走到李凌冰面前。
他自幼在眉山習武,身量雖未長開,身姿卻渾勁而挺拔。他還不及李凌冰高,只得悄悄踮起後足,試圖與她的目光持平。
從氣勢上,他也不能再輸了。
謝忱盯著李凌冰的眼睛,「你應該說清楚,讓我拿什麼東西。」
李凌冰回答:「聖人把一幅本該贈予邊疆將士的繡品賜給了光王。我這人小氣,不屬於他的東西,一定要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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