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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霜緩緩把韃靼人的議和條件說了。
李凌冰從蒲團上站起來,抬頭仰望佛祖,默不作聲。
小霜以為自己說得不夠清楚,又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李凌冰仍是一動不動,仿若魂魄只在佛祖前。
小霜又細細說一遍,說到最後一句,她提高了嗓音,「韃靼蠻子要聖人囚定州侯為虜,作嚴氏女的嫁妝,由上將軍高晴持節押送,一同送嚴氏兄妹入定州城完婚。」
持節代表著聖人親征,這是辱國!
囚嚴氏子,送嚴氏女,折嚴氏將,這是一門心思侮辱他嚴氏門楣!
韃靼的胃口真是比饕餮還大!
佛祖都不容!
李凌冰轉過身來,眸子裡閃著憤懣之光,「他們不是要這中州最尊貴的公主嗎?除了我太真,誰還能被稱為這兩京一十三省最尊貴的女人?」
小霜震住,不敢喘氣。
李凌冰走過小霜身邊,披衣入夜,留下一句話在風中,「中州與韃靼勢不兩立。與鬼畫皮,它們妄想吃我們的血食,我們中州有的是錚錚鐵骨,就怕他們啃不動!」
第48章
李凌冰趁夜入宮。
李淮正在宴會韃靼九大王都善。
李凌冰緩緩走進宮室, 如一朵白雲飄過,燈盞中的火舌追著她的素裙擺。
「我們那兒有種花,叫玫瑰, 太真子果然燦若玫瑰。」
「……」
「我們金帳王庭行收繼禮, 父妻子繼, 兄妻弟繼,你要是跟了我, 我讓你夜夜都睡不好覺。」
「……」
「嚴二死在我王兄博都察手上, 太真嫁他, 不如嚴家女嫁他來得合心意。」
「……」
「不送他君侯入定州?太真子,就看你給我什麼好處了。」
「……」
今夜,一切都談妥了。
離宮前, 李凌冰把手按在李淮肩上, 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弟弟, 你悄悄地派使臣去找博都察。問他, 他的傻弟弟入京為質五十萬金, 要是回去的時候是顆人頭,他願意出幾金?」
玉璋公主和親韃靼的消息傳到東海。
這一次, 嚴剛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消息的紙, 確定沒有像上次一樣的情況發生,才遞給嚴克看。
嚴剛以為是沒有關係的。
無非是從這個公主換成那個公主。
不管是哪家貴女,都是中州男子的屈辱。
嚴克默默看完紙,像是個木頭人。
有那麼一刻,嚴剛覺得四弟已經不在那了, 甚至不在他的軀殼裡,魂兒被諸天神佛所攝去!
嚴剛在嚴克胸口打了一拳。
像打在一堵牆上。
嚴克緩緩捏皺紙, 轉過身,眺望屋外的景。
嚴剛順著嚴克的目光看。
嚴剛看到天邊金烏似個鹹蛋黃,雲如山巒,金火燒雲,日暮之景如佛光普照。
嚴克嗓子有些啞,道:「三哥,你和父親、大哥、二哥和春兒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我——只是個懦夫。」
嚴剛不解,「四弟,你說什麼?」
嚴克繼續道:「給我十五日。若是我死了,我在天上和二哥春兒一起,保佑你們。」
咚咚咚——
響起戰事開打的戰鼓聲。
這一次,嚴克沒有像從前那樣衝出去。
嚴剛覺得意外,心下更覺不安,把手掌放在嚴克肩膀上,搖一搖他,「四弟,你病了?」
嚴克的黑眸只盯著天邊那慢慢落下的金烏,「三哥,天黑了,佛要墜,我想接住她。」
言畢,嚴克拔出儀刀援玉,一頭扎入苦戰。
登州這一仗,從傍晚打到天明。
這一役,史書上會寫,君侯化身閻王,斬下數百顆人頭。
這一役,參戰的兵士會說,他看到一柄最剛最快的刀,閃著寒光划過屍山血海。
只有君侯自己知道,那一夜有多難。
他的心像是一隻硬了的饅頭,輕輕一掰,就碎下粉來。
他的刀是柔的鈍的,刀聽從心,心臣服於她。
他仿佛去了一次蜀地,世人只知他渾身浴血到了那裡,卻從來沒有人問他,爬了幾重山,渡了幾條河。
熬油一般焦心。
剔骨一般疼痛。
登州這一役,仗是打勝了,卻丟了君侯。
那少年君侯騎上快馬,破開重重暗衛,出登州城,抄小路,日夜兼程往玉京城趕。
在馬上狂奔的日子,他憶起少年時的點點滴滴。
從前的某些事,曾經只是一瞬綻放而已,卻在多年以後——或者說是在此時此刻,凝成了永恆。
李之寒啊李之寒。
我要拿你怎麼辦?
你為了親弟弟甘願委身敵寇!
你不顧一切保護其他人,可知我恨?
我求你,考慮一個人的感受,給那個人在心間留一個小小的位子。
那個人就是你自己!
請你愛護你自己!
君侯伏於馬上,喃喃自語:「李之寒,如果你敢拋下我,如果你敢……」
君侯忘了換馬。
越是一日千里的良駒越需要休息!
披星戴月,狂奔五日,駿馬折跪前蹄,對月長嘯一聲,把君侯摔到了最髒的溝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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