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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冰雙眼紅紅的,攀上皇后的膝蓋,貓兒一般黏人,反覆叫喚「阿娘」,撒嬌道,「我在夢裡,夢到阿娘來看我。」
皇后輕拍李凌冰的背,柔聲細語:「傻孩子,咱們天家,都叫母后。」
李凌冰眸色暗了暗,輕聲改口:「母后,女兒想你。」她的餘光瞥到小霜正將曾包裹過她的大氅拿下去,突然拔起身子,喊,「別動那東西,給我拿到榻上來。」
小霜走過來,矮身跪下,捧上大氅。皇后的玉手晃了晃,將瓷碗裡的糖水潑灑出來,沾到好大一片。皇后摸著光滑如絲的皮毛,笑道:「髒了,去漿洗漿洗。」
李凌冰咬著牙,將大氅一寸寸從皇后雪白如蔥的手指間抽離出來,卷到被窩裡藏著,「不用,將就用就是了。」
皇后的目光怔怔落在女兒的臉上。
作為經歷過人事的女人,她很明白一些事。
女兒這次回來,是光著的。
她的女兒嬌若春水映梨花,初長成的花骨朵最是嬌嫩易摘,那些捻軍儘是些村野鄉夫,手段卑劣,而女兒身邊,還跟著一個精壯的小道士,還有聖人忌諱的那個嚴四郎——想必,這大氅定是他的了。
她這個女兒未免太糊塗了些。
吃了那麼大的虧,也不長記性。
皇后想叫宮裡有經驗的嬤嬤驗一驗身子。
神女就該冰清玉潔。
不是嗎?
皇后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趕緊送上溫熱的蓮子羹,免得被女兒瞧出她在想什麼。
轉念一想,不能驗,若驗出來不是完璧,聖人又該罵她了。
皇后餵完蓮子羹,衣裙翩翩走了。
皇后一走,李凌冰從床上蹦起來,大聲吩咐:「小霜,不管用什麼法子,都給我弄些肉來,我實在太想吃葷的了。」
小霜微笑,點頭,走出去給她尋吃食去了。
李凌冰在寢殿裡修養了一個半月,靠著肉湯肉糜肉骨頭滋養,才終於掙回半條命來。聖人仿佛忘了她,三十多日都沒召她,更不問她打坐修煉的事,李凌冰樂得偷懶。
十日前,李凌冰吩咐李淮回元京城替她辦一件事。裕王架子大,拖到今日才來告她,事情辦成了。
李淮在殿內伸懶腰,懶洋洋道:「晝夜奔波,來回兩京一百多里,一路上還得防著流竄的捻軍,可累死我了。小霜,給我捶捶背。」
掌燈女史小霜的一雙柔荑小手握成兩個粉拳,富有節奏地在李淮背後敲,敲得李淮十分享受,低聲呻/吟,二人在李凌冰眼皮子底下咬耳朵閒聊。
李凌冰揉著手腕上血紅的勒痕,問:「你怎麼同嚴止厭說的。」
李淮回答:「嚴四,我想法子給你造了一個假戶所,你化名為儼四狗,去淮北參軍,既當成是歷練,又出去避避風頭。淮北軍里我都給你打點好了,你去了就是百夫長,還有軍中有能耐的人教你功夫,是個好機會。」
「他怎麼說?」
「他說——」李淮拉長聲線,從小霜手裡叼去一顆栗子,「為什麼是儼四狗?誰取的?」
李凌冰撲哧笑出聲,「你怎麼回的?」
李淮眨眨眼,「自然是按照你說的。我說,刁民都叫這類名字,不是四狗,就是狗剩兒,名字清雅的都是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叫那些,他就露餡了。」
「然後吶?」李凌冰覺得李淮說話像說書,總是在關鍵處停頓,吊人胃口。
「然後,嚴四就用手指沾唾沫,把戶所上那個狗字抹糊了。他說他叫儼四。」
「還有還有!沒說到關鍵!」李凌冰催促。
李淮嚼著栗子,想了一下,一拍頭,「對了,你給我的那個錦囊我也給嚴四了。他問我這是什麼。按你吩咐,我說這東西是救他命的,要等到最危急的關頭,方能打開,否則,就不靈了。」
李凌冰長吁一口氣。
李淮這事辦得還算不錯。
李淮吞下栗子,「嚴四最後又說了一句。」
李凌冰真想好好扭一扭李淮的拖拉性子,怎麼一樁事情,白扯了這許久,還沒說乾淨。
她捶著自己的大腿,懶懶問:「他又說了什麼?」
「他說,你這本子背的不錯,告訴寫本子的那個人,誰在背後幫襯他,他嚴四心知肚明。這好意,他領了。」
狗崽子嚴止厭!
什麼事都瞞不住他!
李凌冰咬牙切齒,朝李淮揚揚手,把李淮像召小狗一般招來,待他湊過一張白胖的臉,就扭住他的耳朵,「小東西,怎麼給姐姐辦事的?讓你給嚴止厭賣人情,這人情他得認你才有用,我又不為王稱帝的,我要他的人情有何用?這點事都辦不好,以後被嚴止厭挫骨揚灰也活該!」
李淮被李凌冰扯得哇哇亂叫。
李凌冰一抬頭,見皇后正飄進來,立刻變了張和顏悅色的臉,鬆開李淮的耳朵,他耳朵根子都被擰紅了,她驅使她那雙柔軟的手,清風拂面般拂過李淮的耳朵,「哎喲喲,疼不疼?姐姐吹吹。」
李淮抱著頭,躲到皇后身後,用手指頭戳李凌冰,「母后,姐姐打我!」
李凌冰哭哭啼啼,「母后,女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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