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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掌圈子在摩擦她的腳踝最細處。
很快,小狗崽子心底防線就會被攻破!
她很有信心。
然後,始料未及的事發生了。
嚴克丟掉她的腳,推門出去了。
他一走,桌子轟然而倒,把李凌冰摔蒙了,陷在一堆爛木頭裡,憤懣地踹木頭。
門外巡查的韃靼兵朝嚴克吼:「回去!乖乖待著!」
嚴克與韃靼兵過了幾招,泥鰍一般繞過他們,閃到院中的一個大水缸面前,跳了進去,然後在一眾人奇怪的目光下,濕答答地重新推門進屋子,並淡定地將門關好。
李凌冰靠在牆邊坐著,雙腿並排折起,把頭埋在膝蓋上。
嚴克小心翼翼挪步到她身邊,離開一點距離坐好,試探問:「李之寒,你沒哭吧?」
李凌冰沒有把頭抬起來,「不想哭,想殺人——殺鋼鐵一般的男人!」
嚴克頭髮衣衫上的水淌到地上,他很快就坐在一攤水上,但水越涼,越能讓他頭腦清醒,「李之寒,你是最寶貴的。等定州城的事情結束了,我會稟明父母,明媒正娶。」
李凌冰道:「你有沒有想過,今夜可能是你活著的最後一夜。要是你明日死了,我可不會為你守貞殉情。你今夜充君子,明日就會後悔自己不曾小人。」
嚴克道:「我要是真死了,就化作鬼魂,守著你。守著你當一品夫人,守著你兒孫滿堂,守著你咽下最後一口氣,然後把你的魂兒從身體裡牽出來,一起去過奈何橋,來生再做夫妻。」
李凌冰把頭抬起來,側枕在膝蓋上,盯著略顯狼狽的嚴克,嘴上掛著一抹苦笑,「嚴止厭啊嚴止厭,你怎麼就那麼會蠱惑人心吶?我想恨你都恨不起來。不管重來多少次,我都會落到你手裡吧!」
嚴克有些不明白這句話。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她招惹的他。
她踹他的臉,害他落水;她在許多人面前,稱他是只逗趣的狗;她口口聲聲叫他小狗崽子;把他踹下樓,害他摔斷腿。
明明一切的源頭是她對他沒有緣由的討厭與似有如無的曖昧。
設下「圈套」,困住人的根本就是她。
他才是那個被抓住心臟的人。
他能感覺到,她一直徘徊在愛與恨之間,察覺到她濃烈的糾結與痛苦——而二者在兩京之時,尤其明顯,近來,卻變得淡了。他其實是高興的,身在兩京的李之寒並不快樂,而現在的李之寒雖然身困定州城,禍福難料,卻好似活得更輕鬆肆意一些。
他告訴自己,自己一定要變得更加強大,做得更好一些,這樣才能留住李之寒的快樂。
嚴克朝李凌冰伸出手。
李凌冰把手送到他手心,十指交握。
嚴克說:「李之寒,我愛你。」
李凌冰笑笑,並沒有回應他,只是把手握得更緊些,然後閉上眼睛,努力不讓眼淚從眼眶裡落出來。
快天亮的時候,屋檐上的磚瓦突然傳來細碎的敲擊響。嚴克抬起頭,看到其中一片瓦被人掀開,正巧能看到一方青色的天。從那一方小小的天中露出一雙手,丟下一個小紙團後,磚瓦又被蓋上,隨之又傳來腳踏在青瓦上的極細微的聲響。
嚴克把手從李凌冰的臂膀里伸出來,他已經很小心了,卻還是把她吵醒了。她睡眼矇矓地嘟囔一句,仍是困,下意識把身子往他身上蹭,頭枕在他肩膀,復又閉上眼睛。嚴克又等了一刻,才小心翼翼用腳勾來紙團,展開仔細看了。
謝忱跟了孫覃一夜,將他一舉一動都詳細記錄下來。
孫覃前半夜與博都察飲酒,醉酒後,罵嚴克蠢,妄圖聯合大氏人攻打定州城。
然後,孫覃睡了一個女人。
謝忱離開前半個時辰,孫覃見了一個修河渠的工匠。
嚴克把紙團捏了,反覆在手心揉搓,他渾身冒起冷汗,不禁打了個哆嗦。
李凌冰醒了,揉揉眼睛,問:「你一夜沒睡?」
嚴克道:「謝忱傳消息來了。我知道孫覃在打什麼算盤了。」
李凌冰眸中立刻有光,徹底驅走了瞌睡,「他要幹什麼?」
一將功成萬骨枯。
嚴克的頭撞向牆,呆望著屋頂,一字一頓說:「他要毀堤破壩,水灌定州城。」
第69章
潘玉迷路了。
自古有「甘涼咽喉」之稱的焉支山地勢險要, 幾無人煙。
他們一行一百八十人如誤入天地的螻蟻,一瞬間被山嵐雨幛所吞沒。
整整十九日,他們在九曲十八彎的焉支山行軍, 終於絕境中, 折過最後一道彎。恰逢日照山巒, 破雲散霧,他們俯瞰群山腹地間的一座孤城。
潘玉到達大氏人宮城之時, 身體雖然疲憊不堪, 但破定州城的希望就在眼前。他被少年人過到了「病氣」, 心髒在腔內有力地跳動,血在血管里沸騰,他覺得這一趟跋山涉水真他媽值了!
然後, 他看到了韃靼人的使臣出現在了大氏人的殿上, 他們以狼的眸子看著一群羊走了進來。
一下子,潘玉墜到了冰窟里。
動彈不得。
高晴沒有退回白馬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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