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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等待審判一般等著他開口,他卻突然啞了,本來就忐忑的心更如一葉小舟在狂風裡打轉,她小聲喊一聲:「止厭?」
嚴克長嘆一聲:「真呆呀,讓心懷歹念之人得償所願。有人嘗到甜,就日日想糖吃。」
之寒魂一震,腿慢慢放下來,男子結實的胸膛就壓過來,她順勢倒下去,他的鼻息噴上來,她望著那對極黑的瞳孔,怔怔出神,她說:「止厭,無論重來多少次,遇上你,真好。」
他躲著唇,吻她的鼻子、眼睛和耳朵。
之寒身下一股股暖流,迷迷糊糊中掙出幾分清醒,把他往外推。
正巧這個時候,門外有人拍門,「客官,您要的燙水。」
嚴克喊:「等著!」
之寒喊:「就來!」
嚴克皺眉起來,上肩的衣袍卻勾住之寒的耳墜子,一時沒注意,起得猛了,扯著和她耳墜往上走。她鑽心疼,叫喚起來,帶著那麼點潮糯糯,如小貓細爪子撓在他的心,他一邊手忙腳亂解耳墜,一邊又壓下去,吻了她的唇。她又疼又惱,用手掌打他肩膀。他的手指終於撥開耳墜。二人分開了,兩張臉都是通紅。
嚴克起身去開門。
之寒用手指揉搓濕潤的耳垂,又憤怒又委屈地瞪著嚴克。
嚴克的薄唇往上一勾。
這是一間開在荒郊野外的小客棧,沒有大浴桶,小二隻提了兩只銅水吊來,放下就走了。
嚴克把水衝到木架上的盆里,「你讓人送的水?」他的手在盆里攪動試水溫,抬起眼帘,深深望之寒一眼,一本正經道,「之寒,你知道的,我還在孝中。」
經過三日三夜的調教,他深知之寒有多愛洗澡。他看山還是那座山,看水已不是那水。
上一次砸的枕頭還孤零零躺在地上。
之寒手邊並無第二隻枕頭砸嚴克。
他這麼可以這麼混蛋!
嚴克把調好水溫的水捧過來,「你自己擦?還是我來擦?」
之寒道:「你背過身去,不准看!」
嚴克只得乖乖背身。
之寒褪去衣服,仔細擦拭身體,一盆水不夠,她又讓嚴克換了兩盆。她擦乾淨身體,換好乾淨衣衫,其間,嚴克趁換水間隙偷看了她幾眼,都被她用眼神嚇回去。
之寒乾巴巴道:「好了。」
嚴克轉身,撲到床榻上。她把身子往裡面鑽了鑽,如蝦一般弓起身子。他從背後抱住她,用手撈她冰涼的腳,慢慢捂熱。
他問:「好受些嗎?」
之寒覺得床板有些硬,床褥又有股霉味,還那般薄,這個樣子她實在睡不著,就乾脆轉過身來,身子拱一拱,額頭貼著他脖子根,臉枕著他火熱的胸膛,嗅著她的味道,漸漸勻了呼吸。
嚴克叫苦:「之寒,我在孝中啊,你真是要我的命。」
之寒身子動一動,把凍得腳趾頭都要韁掉的腳插進他滾燙的小腿肉上,「就捂一捂,不准動歪心思。」
嚴克:……
第二天,之寒睜開眼睛,看到嚴克的黑眸盯著她,眼底兩片青,看起來沒睡好。她手裡緊捏著他胸口的一片衣服,放開來,皺得不成樣子,用手輕輕撫平,咚咚咚,撫觸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手還有點冰,從他露出來的脖子伸進去,貼肉捂一捂,焐熱了,拔出來,「謝啦。」
嚴克:……
兩人起床梳洗,出門點一次人數,再一次啟程。
荒郊野外的客棧沒有大輪馬車,一匹馬套了輛軲轆木板車,鋪了張厚被褥,之寒坐在上面,聽著車輪吱吱呀呀響,顛簸上路。
軲轆車行在路上,到處都是逃避戰火災荒的流民,他們散落在大路小路上,三五結成隊。有一些道士模樣的人混在裡面。一些道士支起一頂大鍋,燒一鍋滾滾的熱水,兩根手指夾出黃紙,口中念念有詞,黃紙瞬間化為火焰,黑色的灰燼攪進大鍋里,符水被分給生病的流民們喝。另一些道士在收流民的米,交了米的流民都被聚到一起。
嚴克說那是中州新崛起的道派——太平道和五米道。這世道越亂,人心越惶,無家可歸的百姓就將希望寄托在玄之又玄的黃老之派上。
其實,自先聖人始,世人苦黃老久矣。
嚴克這群人的身份特殊,但凡進大城鎮,都會派人先去刺探情報。這幾日林林總總的消息匯到一起,嚴克一條條說與之寒聽。
「中州各地遭兵燹之厄,國家兵力不足,聖人下旨兵權下放州牧,鼓勵各地豪強應對亂局,致使各路豪強擁兵自重。」
「州府懸賞五萬戶取太平道大賢良師張平首級,四萬戶取五米道頭領,兩萬戶取北境前上將軍高雪霽的人頭……」
高晴竄起來,「他大爺的,為什麼通緝我?我招誰惹誰了?要抓也抓土匪頭子——咱們家主吧!」
嚴克若有所思,道:「我是忠義之後。你是抗旨不遵,沒有回京認錯。我和你——很不一樣!」
高晴踢翻篝火,火星子在黑甲片上飛揚,大喊一聲:「草!我是替死鬼!」
圍在篝火四周的人都在笑。
走了小半月,軲轆車終於換成兩匹馬拉的馬車。趕路太枯燥,嚴克路過市集,就收集一些小東西給之寒解悶——九連環、小木偶、雙陸琪,儘是些小孩子的玩樣兒,不過,在這個玉鐲子換不來一個餅的亂世里,大家都在爭溫飽,能買到這些東西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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