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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冰側過身,亮出聖人的屍體——像刺蝟一般,密密麻麻插著箭矢,那右眼珠子裡的斷箭不見了,眼珠子彈了出來,砸在地上,爛泥一般化成了血水。
群臣慌作一團。
李淮高舉詔書,「此為聖人親筆手諭,立我為新帝!若有傷我姐弟者,是謀逆的反臣!」
眾人又是震驚不已,有些膝蓋軟的已經癱坐在地上。
李湘大喊:「傳位詔書是假!聖人早就死了!你們現在不殺他們,他們明日就能屠你們全家!」
李湘背後的宗親已經回過味來。
政鬥沒有回頭路,既然選擇站在壽王這一邊,就要熊瞎子走黑路一門心思走到底,必須趁亂把這對姐弟砍了。
「殺!」
「殺!」
兵士們以兵器砸地,響起一浪又一浪的呼喊。
就算謝忱的刀再快,以一人無法勝千軍萬馬。
兵士們將一方爐房圍得水泄不通,將內里那個圈越圍越小,被圍起來的三人——年齡加起來才堪堪過了四十,他們擁有少年人一切的美好和脆弱。
兵士如黑雲壓來,李凌冰的眼前陷入一片白皚皚的雪,那是燭火反射在兵器上如波浪一般的光。
「有兵來了!」有人在後面喊,隊伍在後方鬆散開來。
轟隆隆——
是吹角的聲音。
她看到一個威風凜凜的少年,騎在高高的馬上,黑衣黑甲,胸前是她蹩腳針線繡出的卍字符,那少年如一把黑刃,破開層層的白雪,將馬停在了爐房前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間。
一抬眸,他看到了她。
李凌冰舉起手臂,戳出一指,指向嚴克,「誰再上前,就是反臣!」
李淮握拳咳嗽一聲,眼神亂飛,手快速伸過來,把李凌冰的手指撥向李湘,「咳咳,指錯了!」
好像是哎!
李凌冰用力那麼一戳,還是指著嚴克,咬牙切齒:「大反臣!」
很多年以後,小孩子舊雨用毛筆戳戳自己頭上的包子鬏鬏,眨著兩隻又圓又黑的眼睛,問:「她見了你,第二句話說了什麼?」
嚴克笑道:「她說,嚴止厭,你長高了。」
舊雨說:「真是奇怪的性子啊!」
沒錯,她就是個性格古怪又膽大包天的女人!
嚴克說:「小鬼,你猜,她給我的那個錦囊里裝著什麼?」
舊雨搖搖頭,「猜不出。」
嚴克放空目光,黑眸又濃又亮,他陷在一段舊時光里,一旦陷進去,就拔不出來,「那個女人把蓋了裕王印璽的帛書交給了我,親王印璽可調三千兵士。呵,翻過來,竟別有洞天。那裡蓋著聖人龍璽,任憑我需要,只要往上寫,就可以統調中州所有兵道兵府之軍。所以,我調了春申軍去救她!」
舊雨搖頭咋舌,「膽子真大,你和她都是!」
是啊,若是稍有差池,他就可能被打成反臣。引外兵入京還進深宮,他嚴克有幾條命都不夠死!
但這世間最大的賭徒都在朝堂上。每個人都在賭,春申軍都尉潘玉如此,他嚴克也如此。
更何況,那個時候,他已痛失兄與弟,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心中那一方神明?
舊雨問:「就沒人懷疑你的聖旨也是假的?」
有啊,怎麼沒有?
王卒長當眾嚷嚷:「這聖旨是他儼四自己寫的!」
嚴克朝王卒長走過去,「你說調兵的聖旨是假的,勞你去問先帝!」一刀利落劃空,砍下一顆頭顱,血噴得三丈高,王卒長跪膝而亡。
「好好!」舊雨拍手。
嚴克暗嘆,世事稀奇,明明說好,那錦囊是救他一命,卻被他用來調兵,但他慶幸是此結果,說到底,是她救了她自己!
舊雨崇拜地望著嚴克,「然後吶,你又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少女的脖子上掛著黑色的銅錢,身上披著黑色的大氅,道袍飄在風裡,她緩緩走下玉階,將一柄刀橫在二人之間,她說:「嚴止厭,我以君子之刃——王刀援玉贈你。我要你,秉此刀,守我李氏江山,生生世世!」
第42章
少帝之名已揚, 大事塵埃落定,接下來的小事便是順水推舟。皇家驗屍官對聖人屍身的勘驗草草了事,認定是受箭創而亡, 死因無疑。
壽王李湘及其母妃、皇妹等支持他的宗親一同下死囚獄。
壽王謀逆一案在朝中/共牽涉兩百餘名官員, 加上他們的親眷, 計一萬餘人等著監後斬。
廟堂詭譎,個人的際遇猶如變幻無常的雲。
本為壽王親信的臨光侯孫氏因三世無軍功, 被趕到邊境, 因此躲過壽王之禍。
壽王的講官大儒士朱孝孺, 曾因身為翰林院編修,官階壓過裕王講官張懋之而踩痛皇后的尾巴。
朱編修自視文人清高,一直以來並沒有參與到壽王爭權的行動中。
但他為人師的事實從未改變。
李淮給了朱編修一個選擇——親手寫李淮的登基詔文, 一為其正名, 二為其歌功頌德。
對一個文人來說,這是天大的羞辱。
朱孝孺沒有同意。
朱孝孺的十族——包括其監考的門生和教過的學生, 統統被拉到東市斬首, 共八百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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