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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崢嘆一口氣,抬頭仰望天,心想,自己終是成為不了姐夫那樣的人。雲群是時光磨礪過的寶石,而他林崢還抱著少年的奢望——或者說,還未被磨平稜角。
高晴仍跪著,他對著墳頭起誓,「我高雪霽對天發誓,一定會對橘子姑娘好,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會照顧她——」
嚴克還是沒忍住,一腳把高晴踹飛,「高雪霽,給老子閉嘴!」
林崢:「……」
丹橘露出久違的如太陽一般的笑。
林崢皺了下眉,努力克服口吃,對丹橘說:「這世間真情最可貴,若求不得,失所親,願你一生大富大貴。」
之寒暗中捏一把嚴克的手臂,朝林崢擠眉弄眼。
林崢抬起頭,正視嚴克,「君侯,在下林崢,願效……效……犬……犬馬之勞。」
第92章
一封諜報將嚴克與高晴急召回北境。
聖人李淮下諭旨, 命臨光侯孫覃為北境宣撫使,持詔便宜行事,會邊陲兵馬, 鎮撫北境。同諭, 賜孫侯爺百兩黃金, 分給延邊將領。
名義上,嚴克未舉兵, 窗戶紙未被戳破——北境十五萬兵馬仍受聖人調遣。
孫覃巡邊的重點在於「便宜行事」四字。聖人將牛耳交與他手, 授其掌北邊戎機、交聘事之權, 明在「分權」,暗在「平叛」,勝在「名正言順」。
風高浪急, 嚴克沒能與之寒辭別, 立刻披戎裝,上馬出城。
作為嚴氏子孫, 他此生第一次踏上北境之途。
前人猶如天邊懸日, 絢爛晶熒, 他追日而去,心中並無一絲雜念, 唯有——
更待後來人的拳拳之心。
昭昭若日月明, 離離若星辰行。
之寒推門回屋,她看到桌案上四四方方疊著一匹朱紅香雲紗,一支精巧的金釵壓在上面——是她喜歡的樣式。
之寒突然不想讓嚴克就這麼走,她一把抱起釵和香雲紗拼命往府外跑,她在僕從詫異的目光中撞開高大的府門, 奔上人馬絡繹的街巷。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旋轉,尋找奔赴北境的人馬。她被人潮所淹沒, 懷中的紅紗在風中飄揚,一瞬間,又讓她脫出芸芸眾生。
「止厭!」之寒朝著黑龍一般的人馬喊,只差那麼一刻,黑龍尾翼就要鑽出城門。
嚴克通身一套黑鎧甲,陽光跳躍在精巧的甲片上,泛出魚鱗般光澤,他隱隱聽到有人在喊他,夾緊馬腹,身子在馬上頓一下,回頭,目光捕捉到紅雲流散中的之寒。
塵世喧囂,行人匆匆,風化作兩頭線,將即將別離的兩人牽成一體,所有聲音與人影開始恍惚不成真,天地間如此廣闊,只剩彼此兩個人。
嚴克看著之寒將香雲紗展開在風中,身子旋轉一圈,將紅紗披在身上。
勁風又起。
紅紗像旗幡一般飛起來。
之寒的手臂抬起來,往前跌了一步,卻沒有拉住香雲紗。
那紗是人手中牽線的紅鳶,會自己找到主人。
奪人心魄的紅蓋在嚴克頭上,他把紅紗拉下來,披在身上化作紅綾披風,沉沉的黑與烈烈的紅組成這天地間最相得益彰的成就。
他心中默想,等我回來。
她在心中想,一定。
定州城向西快馬加鞭七八日就能直入北境大營。一路上,嚴克與高晴說話的機會不多,只在吃東西的時候聊上幾句。但即便如此,嚴克仍是掌握了北境大營的大致情況——一言蔽之,人心浮動,各有心思,潘玉不能服眾。
沙場就是江湖,江湖不止殺伐,亦是勾心鬥角,人情世故。
高晴趴在篝火邊,一口咬下硬得似石頭的白饅頭,「嘎嘰嘎嘰」嚼幾口,吐掉點碎渣,咽下去,「幾位偏將軍也不是想占高位,相反,都盼家主你能回北境,親統北境大軍。但你——家主你是想問鼎天下,那些老將軍腦筋一時轉過來也是正常。潘將軍對北境軍務不熟悉,也是舉步維艱。我有心幫他,但老將軍個個把我當兒子,對我說的話只會笑著搖頭,說我年輕人異想天開。」
嚴克把手擱在膝蓋上,手裡的饅頭一口不咬,實在沒有胃口,把饅頭往高晴眼前一塞,「吃了。」
高晴左右手各持饅頭,大嚼特嚼,終於空出一隻手,揉一揉腰上的傷,把下巴抵在碎石灘上,「不好辦啊不好辦。前有狼後有虎,潘將軍夠滑脫了,也掙不開身。」
嚴克望著篝火,火舌在他黑眸里跳躍,「他們對我的所作所為很難認同吧。也難怪,他們是父親帶出來的兵,上陣殺敵不皺一點眉頭,要行謀逆,就算千刀萬剮也未必肯。」
高晴抬一下眼帘,「這天要是好天,胡鬧一場的就只是只尋常猢猻。這天要是爛穿了,借東海神針捅窟窿,鬧個天昏地暗,再把天地重新支起來,補天裂,人只會奉你為一尊神佛。」
「高雪霽!」嚴克黑眸沉沉。
「幹嘛!」高晴頭腳像條魚一樣翹起來。
嚴克一字一頓說:「少和丹橘去聽書。還有——別把我比作猴子!」
高晴繼續嚼饅頭,沒一會兒,饅頭被吃完,悶哼一聲站起來,問:「走了嗎?」
他們是日夜兼程,除了吃飯,連覺也不睡。
嚴克未動,黑眸盯著高晴,目光似要將他鑿透,「他們是那般。你——也是我父親帶大的孩子,為何肯跟著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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