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老婦人把頭都磕破了,滿頭的血,「觀音菩薩,您施一點法力,救救我的孩子吧。」
法力?
她哪裡有?
慈航道人會用玉瓶里的水施法救人。
她團團兒只是個凡人,自己尚在苦海,又怎麼能渡人?
但如果,她能成為一些人的希望,僅僅成為信仰的火花,照亮某人某時的一彈指,或許她願意被人誤解這一次。
團團兒捏著青衫,俯下身子,在一張無助的臉上,在茫然的雙眼間,留下一個輕輕的吻。
團團兒在四郎的黑眸注視下,在老夫妻哭泣聲中坐回了竹椅。
竹椅搖啊搖。
四郎不說話。
團團兒忍不住問:「四郎,你吃醋嗎?」
四郎回答:「你是我心中永遠的神明。」
第56章
格聶神山終年積雪, 春末夏初之時,融冰開道,熟稔地形的走馬客辟徑而行, 出關只需三日。
進山第一夜, 藥師郎命大家在碎石灘上過夜。
商隊中有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女人與小孩, 也有走江湖的刀客。璀璨星河下,他們聚在篝火旁, 藥師郎給他們分發包子——一人兩個。
團團兒抱著琵琶, 坐在篝火最近處, 火光照亮她的面容,她正在看一對男童女童挑花繩,臉上逐漸掛起笑。
藥師郎把四隻包子遞到四郎面前, 「嚴四, 長夜漫漫,讓你娘子彈支曲子吧。」
四郎接過包子, 「我娘子不是樂伎。」他嗅了嗅包子, 發現是肉餡的, 扒了包子皮,塞到團團兒手里。
團團兒看也沒看四郎, 細口咬包子皮, 仍是看花繩看得出神。她突然皺眉,不悅地望向四郎。
四郎說:「放心,肉都挑出來了。」
團團兒細嚼慢咽,點點頭,仍去看孩子挑花繩。
四郎把另外兩隻包子放進口袋, 吃了團團兒的肉餡。
藥師郎瞧了一會兒兩人,問:「你娘子好像很喜歡孩子。她害口很嚴重吧?看起來, 一點葷腥都聞不得。」
四郎道:「不關你的事。」
藥師郎用手指刮刮細眉,「關外一直在打仗,人家都是往關內逃,你們小夫妻兩個去關外做什麼?不要告訴我,花這麼多金子,是去投親戚。」
團團兒轉過臉來,「我家里和他家里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我們是自己跑出來的。我爹娘和他爹娘都有些財力,不往關外逃,遲早被捉回去。」
「你們兩家是世仇?我怎麼聽出戲本子的意思來?你給我——」
藥師郎的話被四郎打斷,「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私事,外人不需要知道。你只管收金子。」他攔腰抱起團團兒,「我們去睡吧。」
四郎抱團團兒到一塊大石頭後面,背著眾人。
四郎的右手放在左肩上,僵硬地轉動肩膀。
團團兒抱著琵琶,凝眸看一會兒四郎,「傷口還疼嗎?」
四郎放下臂膀,「還好。」
團團兒道:「我彈曲子給你分神。不過,才學了幾日,可不好聽。」她的手扭弦軸,調好音,「這曲子叫《薤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團團兒邊彈邊念,曲聲斷斷續續,很是難聽,好在嗓音又糯又沙。
四郎聽得出神。
一曲畢,團團兒放下琵琶,臉色慘白,額頭滲出汗珠來。
四郎問:「累了?」
團團兒搖搖頭,「也不知為什麼,從早上起,我就覺得手腳無力,人好似踩在雲上,是飄的。」
四郎用手背貼著她額頭,「你發熱症了。」
團團兒的雙眸水汪汪的,臉頰泛起兩團紅,也用手背貼額,「是嗎?可能近來太累了。我再給你彈一遍,彈完了,你抱我睡覺吧。」
四郎說:「別逞強。」
團團兒笑道:「沒逞強,這曲子對我很重要。」
四郎點點頭,「好,你彈,我聽。」
也不知是曲迷心,還是人迷心,四郎突然摔了下去,用刀撐住身子,抬起頭,目光渙散。團團兒丟了琵琶。他朝她伸來一隻手,咬牙撲過來,把她壓在身下。
四郎小聲說:「別動,裝暈。」
團團兒乖乖閉上眼睛,雙掌撐著他胸口,任憑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額頭。他們聽到幾聲極細的哀叫,又有利器扎入沙袋般的「唆唆」聲。
不一會兒,傳來孩子的哭聲。
團團兒猛然睜開眼,急喚:「四郎!」
無須多言,四郎在團團兒額上落下一個吻,「在這等我!」他艱難弓起身子,用刀撐著身子,搖搖晃晃站定,看向篝火旁的人。
刀客正在把刀尖從人身上拔出來,又一次次扎入人的身體。童男童女抱在一起哭泣。
藥師郎靠在騾子身上,正一顆一顆往嘴裡丟花生,目光到處亂晃,最後定在四郎身上,愣了一下,吩咐刀客:「那邊,還有個沒倒的。別殺他和他女人!」
四郎看了一眼四周,除了他、團團兒還有那兩個哭泣孩子,其他人都躺在地上——不知是死還是暈。
包子裡有蒙汗藥,但團團兒沒事,顯然,藥是被下在肉餡里。他四郎有個習慣,吃東西,吃一半,藏一半,存在小兜里,以防日後路上缺糧食。這個習慣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什麼人幫他養成的,卻深深刻在骨子裡。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