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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冰不以為然,「聖人又不會真的看我繡了什麼的。邊疆的戰士信奉佛教的多,你讓我繡符,他們反倒覺得膈應。」
「改了吧。」皇后一個眼神,小霜已經遞上一把剪子,皇后一絲一線鉸了繡品,李凌冰幾日的辛苦瞬間付諸東流。
李凌冰欲哭無淚,枕在軟墊氣得滿臉通紅。
李淮幸災樂禍地湊到她面前,「姐姐,看起來,不聽話的是你。母后把你寵壞了!」
李凌冰狠狠瞪李淮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多管閒事。
皇后拍拍李淮的背,取來一隻南豐蜜橘,纖纖玉指剝開果皮,捏起一瓣,遞到李凌冰唇邊,哄道:「太真,一會兒母后給你劈絲,陪著你繡。張嘴,有你愛吃的柑橘。」
李淮向前一撲,從皇后手裡叼走橘瓣,「姐姐不吃,我吃吧。」
李凌冰側過身來,賞了李淮好幾個栗子,捏住他臉,「小鬼,幾日不挨打,就皮癢是不是?」
李淮嘿嘿一笑,「你別囂張,就知道欺負我這個小孩。你知不知道,今天有言官參你了,說你掏空國庫,營造道觀。有本事,你罵他們去!」
皇后心中一驚,急忙問:「聖人怎麼回應?」
李淮盯著李凌冰,得意地賣了個關子,「姐姐,你想知道嗎?求我呀!」
李凌冰將自己的身子躺得更舒服些,不為所動,「諫言就諫言吧,反正也諫不倒。你愛說就說,不愛說,一邊涼快去!」
這太真觀是聖人要建的,她不過是頂了名頭,和殿裡被供養的神像一樣,都是供人欣賞的裝飾品。私心的是聖人,背罵名的是她李凌冰,不過這棒槌可是實實在在打在聖人身上。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不識趣的言官,敢這樣大膽子諫聖人痴道。
聽了李凌冰的話,皇后仿佛也想明白了,神色恢復如常,不再追問。
李淮卻有些失落,自己把話接了下去:「聖人苛責了那個言官。那言官腦子不太靈光,乾脆在殿裡破口大罵,諷刺聖人沉溺齋醮,不理朝政,唯寫青詞者能夠上位,滿朝文武全是口蜜腹劍的廢柴。」
李凌冰和皇后不接話,這個話題不宜多論,唯恐傳到聖人耳中。
李凌冰懶懶臥到榻上,想小睡一會兒,突然靈光一現,從榻上猛地彈起來,追問,「那個言官叫什麼名字?」
李淮想了想,說:「都察院經歷司謝襄。放眼咱們兩京一十三省,也找不出比他們眉山謝氏骨頭更硬,嘴更臭的人了!」
李凌冰慢慢躺下去,臉朝內臥著,看不清面容,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問:「謝經歷罵了以後,聖人是怎麼處置的?」
李淮嘆了口氣,聳聳肩,一揚手,做了個刀劈的姿勢,「還能怎麼處置,父子兩人都下了昭獄,」他對這個話題顯然已經沒了興致,轉而道,「母后,我肚子餓了,傳膳吧。」
皇后拍拍李凌冰,問:「太真,餓了吧?」
李凌冰抬起身,莞爾一笑,轉頭對李淮說:「今兒你趕上了,有松江府送來的新鮮鱸魚,姐姐分你一條尾巴,別說姐姐沒想著你。」
李淮抱住皇后撒嬌,「孩兒喜歡吃紅燒魚!」
皇后抱著兒子搖啊搖,滿臉饜足,立刻吩咐下去:「傳膳吧。」
李凌冰的魚吃得失了滋味,一來不合口味,紅燒失了鮮美,二來她有別的事擾她心境,她想放手不管,卻有些過意不去。
眉山謝氏以強硬剛直聞名。常言道,剛則易折,柔則長存,寧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謝氏父子下詔獄,受酷刑,在獄中折磨致死的結局似乎並沒有改變。
謝家獨孫——謝忱此刻在做什麼?算一算,他的年紀大概還在深山老林里苦練刀法,晚上對著一堆篝火,津津有味地嘬著手指。
李凌冰決定去丹房求見聖人。
前朝後宮那麼多人,也只有她敢在聖人煉丹的時候去見他。
李凌冰在聖人面前盈盈一拜,「太真拜見聖人。」
聖人坐在蒲團上,隱在青煙後,手持拂塵,淡淡問:「太真,這個時候,你來這裡做什麼?」
李凌冰的身子突然往旁邊一歪,癱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不能自持,她抽泣道:「外面都在傳,女兒禍國殃民,耗盡國庫,營造道館,是個妖孽。女兒冤枉,求聖人做主!」
李凌冰的哭聲幽幽咽幽咽、淅淅瀝瀝,如帶著泥土氣的飄絲春雨,嘈嘈切切濡濕人心。
女人做到她這個份上,早就分清了撒嬌和使蠻、抱怨與泣訴本質上的區別。男人究竟視你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是心生愛憐盡折腰,都要看女人怎麼哭。
女人的哭是一門手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凌冰正是言官的反面,至柔至韌的典型。手段不在乎老與舊,雅與俗,只要管用就好了。
聖人身形超塵,嗓音波瀾不驚,「依太真的意思,朕應當怎麼處置那些滿嘴胡言亂語之人?」
李凌冰手絹一捏,雙眼通紅,往前爬了幾步,「依女兒的意思,擇了吉日,全家老小全都拖到午門外,斬了吧!」
第9章
「慈者,萬善之根本。仙道貴生,無量度人。修道之人追求人道合一。所謂修行,在於修煉道之德、行、言、思。」聖人的聲音從頭頂飄來,如神音降世,「太真,一螻蟻尚不能隨意殺之,抄家絕嗣,是視人命為草芥。殺欲太重,只能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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