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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孔先生卻非常滿意,他欣賞了許久,才取出一把小刀,割開自己的手腕。
血液滴入汁液之中,竟不需要動手調勻,就自動與之融匯了。那血光也越發妖異,看起來甚至隱隱有了幾分活性,在容器里輕輕晃動著。
最後,孔先生試了試,確定濃淡得宜了,便取出一張黃符紙,用筆沾著汁液,在紙上揮筆寫下了向紅魚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然後他將這張符紙,以一種特殊手法折好,從陶偶底部的小孔處塞了進去,然後堵住了這處孔隙。
最後一步,孔先生用剩下的汁液,將整個陶偶都塗抹了一遍。
於是,那種兇惡邪異的感覺就又出現在了陶偶身上,尤其是它的眼睛,孔先生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讓它的顏色比周遭其他部位都更深一些,讓人能一眼注意到它的存在。
完成了所有的步驟,孔先生的消耗似乎也非常大,不僅出了一身的汗,連面容都顯得慘白憔悴了許多。
只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注視著手中的陶偶,眸中滿是狂熱與驚喜。
……
向紅魚又一次從一片至暗的混沌之中醒過來。
最近,她開始頻頻做這個夢。
不,不是夢!向紅魚呼吸忽然急促起來,雙手用力抓緊身前的被子。那不是夢,而是真實的、屬於她的記憶。
不是屬於向紅魚,而是屬於身為凶煞的她——五峰山那個被她破開的封印里,就是那樣一片至暗的混沌,沒有邊界,沒有光亮,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而她,在那混沌之中被囚禁了千年。
在這千年之中,外界滄海桑田、日新月異,甚至已經來到了科技興盛的末法時代。而封印陣法之中,卻好像什麼都沒變。
不,也不是什麼都沒變,至少她變了。
無邊的黑暗模糊了時間,模糊了感知,模糊了記憶,甚至模糊了她的存在……就連那滔天的恨與怨,似乎也都被模糊了,只剩下作為生靈的本能,徒勞地、一次又一次地衝撞封印。
那樣狼狽,那樣可笑。
但她最終還是成功了。她來到人間,她變成了向紅魚,得到了很多從未有過的東西,足以填滿那千年的空虛與怨怒。
她是想好好生活在這裡的。
所以,她絕不允許自己擁有的一切再被收回去。
向紅魚在黑暗之中睜著眼,忽然覺得眼睛似乎不太舒服,就像是用眼太久之後的疲憊,還有微微的刺痛,她抬手揉了揉雙眼之間的鼻樑根,沒有將之放在心上,而是繼續在腦海里完善自己的計劃。
或許是因為安靜的夜晚很適合激發靈感,向紅魚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活躍,竟是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將這個原本只有雛形的計劃,徹底完善了,甚至具體到每個步驟該怎麼做。
雖然她覺得每一個步驟都已經烙印在腦海里,絕不會忘記,但向紅魚還是掏出手機,將之記錄了下來。
等到全都寫下來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大概是在黑暗之中對著光屏看了很久,眼睛的刺痛更加明顯。
向紅魚自從投了人胎,十八年來無病無災,身體健康,沒受過什麼痛,竟覺得有些難捱。她躺了一會兒,還是下了床,準備去樓下接點熱水來敷一下。
然而才一下樓,她就察覺到,客廳的落地窗邊坐了一個人。
向紅魚扶著樓梯站了片刻,才調轉方向走了過去。果然,坐在窗邊的人正是常名。
客廳里沒有開燈,這裡是別墅區,外面也沒有多少照明設施,光線暗淡得只能看到他的輪廓,但向紅魚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慌,總覺得現在坐在那裡的常名是如此孤獨而遙遠。
其實常名一直都給人以這樣的感覺,他本來也習慣了遠離人煙,也讓所有人對他敬而遠之。
可是從前,向紅魚一直都是那個例外。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才是常名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結。
太一派的同門們信賴他,倚重他,甚至仰慕他,但卻不會親近他,而他也不敢稍有鬆懈,要對得起自己「太一派天才弟子」的名號。唯有在向紅魚面前,常名才能只做常名。
現在,常名忽然讓他看到了這隻對外展現的一面,向紅魚心中自然會生出不安。
何況現在的向紅魚,正要去做一件常名絕不會贊同的事,她在他面前,本來就心虛,自然會想得更多。
她甚至短暫地忘記了自己的頭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在常名身邊坐下來,湊過去看他的臉,問道,「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常名就像是直到這時才發現她的存在似的,他的身體下意識地要往另一邊偏,但在行動之前,大腦已經反應了過來,生生控制住了自己躲避的動作,於是身體就顯得有些僵硬,像是一塊頑固不化的石頭。
「我……」他張口,嗓子一片乾澀,「睡不著,在這裡坐一會兒。」
然後他不等向紅魚反應,又問道,「你呢?」
向紅魚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頭痛,她抬手扶了一下太陽穴,說,「有點不舒服。」
這一句話,終於讓常名從某種奇特的狀態之中抽離出來,又變成了那個喜怒哀樂皆形於色的常名。他伸手覆在向紅魚的額頭上,皺眉問道,「是頭痛嗎?」
「嗯。」向紅魚在他掌心下點頭。
常名簡單給她做了個檢查,沒有發燒,也沒有其他症狀,但這頭痛來得突然,他反而更擔心了,站起身道,「我送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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