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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瑜抬高視線,看了看青蒼的天,唯有依稀薄雲。
「我同你說過,我經歷了許多你想不到的事,這些經歷讓我明白,剛強的意志與勇氣絕非是男子所有,偏偏是『柔弱』女子更為出眾。」
「不,並非如此!我絕沒有輕視過文兒,我並非是不愛她,我也是迫不得已——」
郗駿平妄圖反駁,卻被蕭瑜厲聲制止。
「迫不得已?當真是你迫不得已嗎?你錯了,錯不該把湘琴當做可以隨時獻出的玩物,你讓她獻出身體潛郗府,這是為了什麼?豈不是因為她是一個女子,比你這個男人多了一些不可說的『效用』?我問你,倘若那劉小大有龍陽之癖,孌童之好,你會願意獻身與他嗎?」
這一連串深徹入骨的發問將郗駿平愈發壓打得像一片薄紙,在風中擺動不停,幾欲被撕裂成為碎片。
郗駿平搖了搖頭,未休止的悔意在此刻到達巔峰。
「習武殺人並非是她做不得,而是沒有機會去做,給她一把刀,她可以用計,可以買兇,拼死去殺了劉小大和梁順才,這沒有很難,她只是不願這樣去做,一來是因為對你的情意使她麻痹自己忘卻痛苦,二來是你這個本該疼愛她保護她的人流落世俗腐規,不去幫她變得更加強健,卻親手將她推入深淵……」
大病初愈,蕭瑜雪白靜悒的面色因怒氣蘊了紅,他忽想起冬兒今早才告訴他,「如今殿下的傷口還沒好全,千萬不要輕易動怒,也不要為了不相干的人生氣煩惱。」
隨即蕭瑜略作停頓,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郗駿平已在此間隙淚流滿面,反倒讓蕭瑜出了嘆息,再沒有旁的情緒。
「最讓我氣憤的事還是蘅姐兒,我知道蘅姐兒不是劉小大的孩子,她是你的親女兒——」
郗駿平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眼前這個人什麼都知道,可是這個他自己都幾乎忘卻了的事實,卻足以將他擊潰。
「你既然讓她獻身與劉小大,又何苦生出你那可笑的嫉妒?你不讓郗文誕下那個與劉小大所生的男孩,到底是為了構陷王氏奪權郗府,還是你心生不滿,為了占有她,不惜損毀她的身體——這一點你最清楚不過!」
「郗駿平,單憑這一點,即使是到現在,我還是想要親手殺了你。」
蕭瑜沒有說謊話,蕭琳將郗駿平的生死交由他來決定,若不是前日夜湘琴求見,希望能讓蘅姐兒與郗駿平再見一面,若不是冬兒告訴他湘琴心中對郗駿平還有不舍,他才不願給這個人再多五年壽限。
蕭瑜離開了,郗駿平跪在地上,向他遠去的腳步行了大禮,便再沒有起身,直到弱風送來一絲脂粉的香味——那是湘琴喜歡用的香。
遠處迴廊衣角一閃,郗駿平抬頭去望時,綠蕪青青,石欄灰冷,廊下只有不見蹤影的風。
他將眼淚擦乾,起身將身上的塵土拍打乾淨,理正衣冠,拿起那把劍,踏著靜得幾乎聽不到的步子去尋宋濟民,站在廊下一半光一半影處,抱劍靜立。
蕭瑜將與郗駿平談話的不悅與無奈拋之腦後,回到與冬兒的住處,她正拿著蕭瑜畫的那個紙鳶陪蘅姐兒玩,宋蓉在後面追著二人,一時分不清她們幾人誰才是小孩子。
湘琴在一旁靜靜看著,眼睛雖還是紅腫,卻也難得有了笑容,他見到蕭瑜垂首走來,蕭瑜知道她是想要答謝,便道無需多禮,她今後開心冬兒便不再擔心,冬兒若是不再擔心,他自然得到了答謝。
冬兒只顧著看蕭瑜,一時不防手中的紙鳶被宋蓉搶走,她索性也不管了,叮囑宋蓉不要把它弄壞,便好似一隻活潑的小鳥雀一般跑到蕭瑜身邊,抿著笑意仰頭看著他。
此時天氣正暖,冬兒鬢角有了些薄汗,蕭瑜用手帕為她輕輕擦拭。
冬兒絮絮道:「其實我先前不愛出汗,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時候做著別的事就會心慌,身體好像很虛弱的樣子。」
蕭瑜將掌心扶在她的腰間額頭上,又為她診脈,倒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好,明日我們就回家裡住,我會為冬兒多備些湯藥,調理好身體。」
冬兒撇撇嘴:「那一定會很苦吧,我很怕苦的!」
蕭瑜頷首,好一番憂愁神色:「唔,這可如何是好呢,良藥苦口,要是想調理好身子,必須要用那最苦的藥才是最好——」
冬兒知道他又是故意戲弄自己,也不反駁,將蕭瑜拉到一邊角落裡,這才毫不避諱地將手臂纏在他的腰上。
「殿下,我想要現在就回家去,這樣來說可能有點太自私了,但是冬兒算了算,以往的時候,一天共計十二個時辰,只有兩個時辰殿下不是和冬兒在一起的,可是如今,除了睡覺,冬兒和殿下在一起或許不到兩個時辰。」
她用手拍了拍蕭瑜的後背,似乎他還是那麼瘦,這幾日身體不見長,讓冬兒很心疼。
蕭瑜眼眶一熱,長睫輕眨,喉結自上而下顫抖。
他抬袖將冬兒包裹在懷中,柔聲道:「自是我的錯……這些日子來的確是我疏忽冬兒了,冬兒若是想回家裡,一會兒我去稟明二哥,這裡的東西不多,想必收拾好之後就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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