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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瑜年紀小,母親又是外族人,許多宮中往事並不知曉,對朱進的了解止步於此,他此次不僅是幫冬兒送信保平安,更是想為今後翻身反擊多做準備。
他穿著一身侍臣衣服到御酒坊外堂下,臨近除夕,御酒坊來來往往一陣忙碌,蕭瑜也懶得處處求人,直接尋到了朱進住的小院,說是代人前來送信,輕叩幾聲門後,朱進喊他進門。
小院子布設的清新雅致,雖然是冬日萬物枯槁之時,也見得春日生機。
朱進坐在屋內,半卷著棉簾,優哉游哉地煮酒泡茶。
「是什麼人來了?」
蕭瑜提起衣袍,才要跨入中庭,朱進抬手阻止了他,讓他先報上姓名。
「小人是御苑的小侍,此次前來是因為孟小冬孟姑娘囑託,前來為朱公公送一封書信,因為近日來御酒坊內事務忙亂,小人便逕自尋來,還望朱公公海涵。」
雖然他雙目失明,蕭瑜卻還是對朱進作揖行禮,畢竟他是冬兒的恩人,蕭瑜感激已是不夠,斷然不能輕慢。
卻不想朱進咯咯笑了起來,說蕭瑜是在騙人,為他斟了一杯酒一杯茶。
「小子呀,你可不要欺負我老頭子年紀大了,我並沒有問你為何一人不經通報前來,你卻自己要說上一遍,是擔心我懷疑什麼呢?」
蕭瑜平靜地答道:「有時候說謊話並非是懷有惡意,只是不想麻煩罷了。」
「好了,來喝上一些吧。」
朱進拍了拍身前的小桌子:「你說是小冬兒求你來的,可有什麼憑信?」
蕭瑜挑了酒杯,朱進輕笑了一聲,將那杯茶仰頭飲盡,滿上了酒。
送上冬兒給的那顆珠子,朱進沉思片刻,沉聲問道:「我看你講起話來頗有膽識,不卑不亢,也並不粗笨鄙陋,必然不是什麼小廝。」
蕭瑜對他的話並不感到意外,端的是八風不動,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是什麼人不大重要,公公您收下這封信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是冬兒的一片心意,既然公公不想留我,那小人就告辭了。」
朱進眼睛瞎了,可是耳朵不聾,心裡更是明鏡一般。
聽來人的聲音尚還青澀稚嫩,可是卻氣勢逼人,饒是他在宮中侍奉皇室多年,也不曾見過這樣一位。
他輕嘆一聲問道:「你……不會真的是九殿下吧?」
蕭瑜沉吟半晌,輕笑道:「怪不得冬兒提起您來便是滿心崇拜,今日一見,朱公公果然是藏在這深宮中的高人,只是如今我不再是王室的九皇子,身披罪名,這樣的稱號是斷然受不得了。」
朱進渾白的雙眼轉了轉,眉峰微挑,笑容是讚賞和憂慮的意味。
喜憂參半,又或者憂大於喜。
本應當在廢苑中苟延殘喘的九殿下蕭瑜如今生龍活虎站在他的小院裡,朱進委實有些難以接受,只是並不表露出幾分驚駭。
「此次前來並無冒犯之意,也請朱公公為我保密——」蕭瑜的聲音悅耳卻泠然,「不過呢,就是說出去也沒有什麼關係,不會有人信以為真。」
「殿下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老臣還怎麼敢呢。」
朱進為二人滿上酒:「殿下若是不嫌棄,那就陪我這老頭子多說上幾句話,為我把冬兒的信念上一念吧。」
「瑜得公公教誨,今日不虛此行了。」
兩人並沒有談論朝堂之事,也並沒有談論後宮秘聞,甚至關於謀反奪位,君權之爭隻字不提,約說了半個時辰的話,除了古今史籍,便是冬兒了。
蕭瑜約看著時間不早了,不想讓冬兒等待自己多生擔憂,便請辭離去,臨別時朱進終是沒有忍住,問詢蕭瑜是非和梅音失蹤一事有關。
「老臣知道殿下如今能站在這里,必定是受過一番苦,也精心謀划過的……」
「只是小梅音和小冬兒是我在宮裡不多的記掛之人,我只問這一件事,殿下若是有什麼謀劃,還是不要讓她們二人參與的好。」
人老多情,何況是在這無情無義的深宮之中,蕭瑜保證會護著冬兒和梅音,也會給朱進一個答覆,起身離去。
他離開後,朱進輕哼了一聲,本以為冬兒是只是因為蕭瑜容貌俊朗,與他日日相伴才生了糊塗心思,如今看來,也不怪冬兒會情難自禁,以身相許了。
朱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長嘆一聲。
這皇宮的天,終究是要變了。
蕭瑜走在長街上,回想起方才朱進方才說起有關冬兒的事,不禁淡然一笑。
明明是臨近中午的時候,不知何時從遠處飄來了一片陰雲,一陣呼嘯的勁風從長街穿過,長街上的侍臣婢女紛紛駐足躲避。
寒風聲勢浩大,吹起蕭瑜略寬大的衣袍,衣袂飄搖,他並未掩袖躲避,而是抬起頭遙望著被遮蔽的金日,巾帽上垂下的紅繩木珠吹打在他的臉上,卻並未阻止他抬頭仰望。
蕭瑜覺得這風很古怪,卻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舉頭仰望。
他的心裡忽然蒸騰起一陣寒毛直豎的不安感,好像天地茫茫,只剩下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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