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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梅妃卻轉而輕笑著將一杯斟滿的酒一飲而盡,說是自己說錯了話,還應當自罰一杯。
她望向蕭競權,雖是面帶笑容,可是眼中卻並無笑意。
「臣妾一時糊塗,替珍兒做決定了,珍兒,你又意下如何呢,這樣的事勉強不得,若是你不願意,母妃與你父皇也不會強求。」
「嗯,珍兒你若是不願,朕也可以把這位碓拓公主封為寧珠公主,與皇室之女同享恩祿,今後你們便可以兄妹之禮相待,如何?」
蕭競權此話出口,便是給此事定調,無論如何,這位突然冒出的公主,都不可能嫁入皇室之中,便只待蕭珍配合著演完這場戲就好。
他與睿王妃的感情向來很好,除卻一位伺候他多年的側室,從未迎娶側妃也並無寵妾,於大義於私情,他應當不會接受這位公主才是,可是蕭珍卻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很是反常。
好在最後關頭,蕭珍恭敬回答自己會以兄妹之禮善待這位碓拓公主。
梅妃點點頭,凝望著紀晏目光不移,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哪裡還有什麼和善溫婉的模樣,即便她穿上一身漢人的衣服,梳著漢人的發髻,她還是從前的班茲九部貴女,一隻虎視眈眈的蒼鷹,出手狠厲,不容差錯。
紀晏到底年紀輕,臉上一時掛不住,便遞了一個眼神給一旁的斡卓國使臣斡度將軍。
那斡度將軍膘肥體胖,一看便是空掛一個虛名,尸位素餐之人,他領會了紀晏的意思,又向梅妃敬酒,隨後向蕭競權提出了斡卓國王欲將斡卓併入碓拓一事。
從前在中原邊境,斡卓與碓拓對立相鬥多年,自班茲滅族,斡卓便淪為中原與碓拓的附屬之國,近年來更是逐步被碓拓蠶食,鮮少向中原朝廷納貢。
此次議和,蕭競權與碓拓王心照不宣,表明若是斡卓國王願意帶領部族併入碓拓,朝廷不會出手阻攔。
斡度將軍如今在宴席上提及此事,還提起了班茲舊部,稱斡卓國中常有班茲遺民作亂,亦有班茲遺民逃入中原關內,希望蕭競權能清絞這些餘孽。
可是在座諸位,又有誰不知道殿上那位皇貴妃娘娘就是從前的梅妃,是從前的班茲九部公主,原本班茲部首領,老斡卓王的接班人呢?
班茲不僅僅是梅妃的軟肋,更是蕭競權的。
畢竟班茲部族民落得如今悲慘之狀,都是拜蕭競權所賜。
「你們瑪哈人既然已經成為碓拓的部民,此事就應當由紀晏王子或是碓拓老王來做決定吧?怎能越過了自己的主子,與陛下提出要求,至於我境內流民,自然由我朝律法處置,與碓拓國的部民有何相干?」
每個瑪哈人的手上都沾著班茲族民的鮮血,梅妃很清楚這一點。
那斡度將軍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不知死活地說出紀晏都不敢點破的話:「可是,班茲部民畢竟是……」
餘下的字音被蕭競權殺氣騰騰的目光打散,好在梅妃又是用那種似無意似嘲弄諷刺的語氣說道:「畢竟是什麼?將軍怕不是糊塗了,就連瑪哈人的性命在我眼中都不算什麼。」
斡度將軍啞口無言,藉口醒酒,被紀晏命人帶離宴席,隨後殿內又是歌舞昇平,直至宴席結束。
蕭競權帶著有些醉意的梅妃到偏殿醒酒,命一旁的侍者離開,有秘衛前來稟報消息,蕭競權再回到偏殿時,看向梅妃的目光劇烈顫抖著。
梅妃上一次飲酒而醉是什麼時候,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其實從未放下心中的憂慮,她是否真的願意放下過往,和自己度過餘生呢?
應當是願意的吧?
有些話,即便是梅妃裝作醉酒,也是躲不掉的,蕭競權將她攬在懷中,再無法掩飾心中的喜悅之情。
「你今日為朕做了許多,朕心甚慰,蘭兒,你還看不出嗎?我們二人的心意才是相通的,無需多言。」
「嗯,是這樣的。」
她回答的聲音很輕,幾乎難以聽見,也是極其敷衍的,但是這句話從蕭競權耳中聽來卻好似莫大的賞賜。
以至於他有些試探地繼續問道:「蘭兒,你看起來似乎不大開心,為什麼呢?是因為那個斡度將軍對你出言不遜,是嗎?」
梅妃搖搖頭,借著醉意又飲酒一杯,倒在蕭競權的身側,拉著他的肩膀向榻上倒下去,躲開他殷切的目光。
那種目光讓她感到噁心又茫然。
「臣妾有些不舒服,但是……臣妾也很開心。」
「是真的嗎?」蕭競權命侍者上醒酒湯,順勢將梅妃抱起,向後殿走去,他自然是想要聽到這個答案,可是又懷疑,如今的這個懷疑不再是針對梅妃的,而是針對他自己的。
梅妃將手中的酒杯丟在地上,用被自己的長甲按壓出血痕的掌心攬緊蕭競權的肩膀,笑問道:「為什麼不是真的呢,陛下到底想問什麼呢?」
蕭競權沉默不語,帶她走入寢殿,將她放在榻上,將她頭上沉重的珠釵一一取下,又接過侍女手中的醒酒湯親手餵她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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