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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個閹人,竟然在做這樣的美夢,真是可笑啊。
「若是這樣死掉了,或是就這麼病倒了,她定會很難受吧。」
蕭瑜忽然幻想到了一些東西,在否定和期盼之間舉棋不定,求生的本能讓他起身,讓他回到殿內,哆哆嗦嗦鑽進被子裡取暖。
受盡百般屈辱後赴死的決心,終究是被想要對她親口道謝的本能替代。
「為什麼你不能走呢……為什麼要留下照顧我這個廢人,你不懂我是一個閹人了嗎?」
蕭瑜唇色青紫,他一遍又一遍問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敢開口問冬兒。
因此沒人能給他答案。
他決定把這個疑問藏進心底,不要刻苦尋求自己已經知曉的答案,或許不點破,他也能留她在身邊,他要活下來,他要離開宜蘭園,他要登上皇位,他要把萬里江山都給她!
聽說人瀕死之際眼前會像走馬燈一樣浮現前塵往事,往昔太痛,不敢追憶,蕭瑜拼命地想把這個叫冬兒的小宮女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哪怕你只是可憐我,也足夠了……」
第二日,冬兒醒得很遲,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在夢裡,蕭瑜振作了起來,竟然走出絕境,一步一步,吞著血淚回到王宮,殺了太子殿下,殺了陛下,登上皇位,這樣的結局,他應該會很開心吧。
那她自己的結局呢?冬兒其實也夢到了,這一段夢就有些不太吉利了。
她好像是死掉了,到處都是血,所以她不打算把這個告訴蕭瑜,沒有必要的。
他半夜起床了?為什麼他取暖的火爐在自己這裡?
冬兒衝去看蕭瑜,卻看到他這次睡在了枕上,蜷縮在被褥下抱緊了雙臂。
他的面色略紅潤了一些,卻似乎沒了鼻息,被子下的身體渾身濕漉漉的。
冬兒不相信,可是他的確沒氣了。
蕭瑜還是死了,人人說九皇子活不過這個冬天,冬兒不信,如今,卻不得不信。
第6章 寒風吹去棹
冬兒長跪床階下,怔怔流著眼淚,蕭瑜安靜睡著,好像睡臥著的白玉觀音,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蕭瑜,他註定不是她生命中能留住的人。
「殿下一路走好。」
冬兒為他理好垂落額前的一縷散發,一滴熱淚落在他眼角的那顆紅痣上。
「其實您活著也是受苦,如今走了,下輩子一定要照料好自己,不要這樣辛苦過活。」
「只是後悔沒告訴您,奴婢不在乎您受過什麼刑罰,奴婢雖然不配,卻用心喜歡過殿下。」
冬兒頭枕在蕭瑜的手上,流干自己最後一滴淚,夾棍在他手上留下的傷痕不知何時已經褪散,白淨細嫩的手,卻沒有絲毫溫度。
「如若奴婢能活下來,奴婢去求陛下,讓陛下好好安葬您。」
她做出了一個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承諾。
冬兒不知為何想起了昨夜的那個長夢,她總覺得冥冥之中好像還有一些未盡的情思,串成怎麼都剪不斷的紅線,好像有什麼東西是註定的一般緊緊相連。
本欲起身去叫人來斂蕭瑜的屍身,冬兒卻感到手上卻傳來一陣輕微的力量,由於雨前維霰,春泥萌芽。
剎那間,好似昨夜的那個血淚浸潤的長夢瞬息復甦,與前幾日和蕭瑜相處的點滴記憶重疊,山稜欲崩,藏海將竭。
冬兒覺得好似穿梭前生後世,頭痛欲裂,難道是天太冷,她哭了太久的原因?
恍惚迷茫之間,她好像看到自己胸前插著一柄長劍,血霧瀰漫,劇痛讓她睜不開眼睛,身子倒是軟綿綿的,將欲長睡。
著還是昨夜的夢,一個她死掉,蕭瑜奪得帝位的夢。
那是寒冬之後,她和蕭瑜死裡逃生離開了皇宮,隱居京郊,過著普通農家的生活。
蕭瑜忙著自己的事,不喜歡和她講話,兩人同居一屋檐,兩心孤相隔。
冬兒只是知道他心中還有天下和仇恨,擔心他深夜歸來,帶回一身傷痕。
他的仇人尋來,一場死斗,以冬兒捨身擋下一劍為腳註。
她的血被紛紛雪花覆蓋,像是在寒冰中開出片朵紅花。
原來死是這樣的痛,身上好冷,比昨夜的夢境更清晰真實。
好想再看蕭瑜一眼,好想自己的家人和姐妹們。
難道這就是死的感覺?
不知是倒在誰的懷裡,不知是誰的眼淚落在她的頸間。
未來的蕭瑜會穿上一身黑金龍袍,十二旒冠,一步一步的踏上金霄殿下二百六十八級殿階,他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
冬兒就覺得足夠了。
「冬兒……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彌留之際,她看到蕭瑜在宮殿裡,夢魘之後叫著她的名字。
原來他長些年歲後是這個模樣,臉上多了稜角,眼神卻還是那麼的冷,眼中裝不下她,也裝不下別人,像是那種絕不會對人放下戒心的狼的眼神。
這明明是一場夢,怎麼痛和情都如此真實。
是不是老天在告訴她,蕭瑜活著或是死去,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一廂情願。
「殿下,去侍奉您養傷,我不後悔。」
這是冬兒最後說出的話,她說她不後悔。
風聲連夜,霜氣逼人,蕭瑜從夢中驚醒,起身時手裡握著一柄劍,劍鞘末端處刻著一個「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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