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奮戰吧!典韋
袁紹前時曾將朝歌清水口的部隊往黎陽駐紮,是為了策應陳諾,威懾韓馥,等到陳諾說下冀州,袁紹接過韓馥長子手中的印綬,立即率部趕赴鄴縣赴任。袁紹雖然掌了冀州的大印,城內叛亂也基本肅清,但為了震懾作用,袁紹不得不將所部精銳全都帶到冀州彈壓地面,而留守在黎陽的守軍不過五六百人。
袁紹剛剛接手冀州時間不長,要處理諸多事務,黎陽的防務方面一直未能引起他的重視。黎陽城池規模本來不大,守軍又少,如今一下子湧入了這麼多的難民進來,如何承受得了?不到兩日也就陷入了癱瘓狀態,城內外一片混亂。
等陳諾來到黎陽城外,城外的難民仍是不少。到底民怕官,那些難民在見到了陳諾這幫人,也是紛紛讓道,不敢爭搶。也幸好這樣,陳諾方能帶著他的人馬快速靠近黎陽城。可眼看著到了城門前方的護城河邊,難民都是擁擠在吊橋上,不前不後,道路為之堵塞,陳諾也不得不將所部勒令停下。
陳諾抬頭看了一眼城上的守軍,個個無精打采,也全不理會下面的難民,甚至看到這麼一支軍隊的突然到來,也只是象徵的看了一眼陳諾所部的旗號,知道是自家人馬,也沒有繼續理會了。
讓陳諾不解的是,城內外已經這麼混亂了,怎麼也不限制難民的湧入。雖然他們是一片好心,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再加上陳諾既然知道了底細,那就更不能讓難民繼續進城了。他下了馬,還想走上前去解勸那些難民,沒想到,他剛說一句話,旁邊好事的難民起了哄,居然將他們團團包圍起來廝打。
陳諾若不是在趙雪等人的保護下緊急往後避讓,眼看就要被這幫亂民給生吞活剝了。眼看著亂民騷動不止,陳諾心裡大駭,這些難民如此放肆,竟敢對官兵動粗,看來當真是有預謀了。
他趕緊上馬,向城上喊話:「讓你們的將軍來見我,趕緊阻止亂民入城。」
但已經來不及了,這邊剛剛起鬨,後方突然煙塵大起,金鼓大震,居然有一伙人馬趁亂殺了過來。這些人馬好像是在旁邊埋伏好久了,眼看機會來了,也立即殺了出來。粗粗一看,起碼在千人以上,而且裝備較精良,長槍大戟,強弓硬弩,一衝出來就是呼喊震天,向天亂射箭矢。
來人打的是張邈旗號,帶隊將軍姓趙,果然陳諾猜得一點也沒有錯,張邈終於還是來了!
趙雪等人眼看身後來者不善,皆是力勸陳諾待賊兵還沒有殺上來之前,趕快進城。陳諾當然知道雙方實力懸殊,要動起手來很是吃虧,可要是硬衝進城,那麼就必須快速的解決掉眼前攔路的難民。可這樣一來,未能滅賊先向百姓下手,實在不忍。就算他明明知道這群百姓中間不全是難民,必然有好多張邈派出的奸細混雜其中,既然好歹莫辨,他更不能亂來。
這邊混亂不堪,剛湧入城的難民和守軍也發生了混戰。難民急著進去避難,而守軍突然看到有賊人殺入,他們也不敢稍稍怠慢,既然攔不住他們,只好快刀斬亂麻,向難民舉起了屠刀。很快,城門前後砍殺一團,難民不得不向外稍稍退卻,不小心的,早被擠下護城河,被渾濁的河水所吞噬。
眼看城門就要關閉,而賊兵夾擊而來,難民四竄逃跑,陳諾不得不當機立斷。既然已經沒有時間進城了,那就為城內守軍爭取時間。只有黎陽城門關閉了,對方就算有再多的人馬,只需苦守,還是可以等到袁紹救兵到來的。
既已下了決心,陳諾當即取了一支長槍,大喊一聲,帶著他的一百七八十號人往敵人心臟里直插。照說,賊人一夥有千餘人,而且個個裝備精良,又是趁亂突襲而來,陳諾所領人馬只有那麼點,他不領著人逃跑,卻膽敢向後殺來,確實令對方吃驚不小。
指揮大軍的趙姓將軍並沒有沖在前面,而是督戰在後。他眼看有這麼一夥不知從那裡混入的卒子殺來,他輕蔑的一聲譏笑:「螳臂當車,不知好死!」
趙姓將軍手一揮,發下號令。他旁邊一個形貌魁梧的立地惡漢一見,立即是吐聲若雷,跟著催命的戰鼓聲猛的再起,接著在將軍身側的弓弩兵組成數排,一起向天射箭。
一輪箭雨下去,往陳諾以及他部下們的頭上落下,有如下了一陣雷雨。
本以為在一連串弓箭的打擊下,就算不能讓賊人血本無歸,也必是伏屍體遍地。但令他驚異的是,對方居然能夠及時以刀盾護在前方,在長槍兵對他方步兵的打擊下,保持隊形不亂,居然堅守了幾個回合,並沒有幾個倒下。
既然他方的步兵已經跟對方短兵相接了,他也就不好再行弓箭射擊。一聲令下,弓箭頓住。那立地惡漢往趙將軍身邊退去,有如門神,背負一對玄鐵大戟,瞪大著雙眼觀看著戰場,再也不動一下。
陳諾所部雖然人數少,但他們畢竟是經過了陳諾一個月的強化訓練,早已經脫胎換骨,戰鬥力非同往昔。再加上他們的老大陳諾又手持長槍甘於衝殺在前,趙雪、韓猛個個爭先,他們也是為他們所感染,不知不覺的將生命置之度外而不自知,敢於冒矢衝殺。
一人拼命,十人難擋,百人拼命,千人不懼。
陳諾自然深刻明白這個道理,既然後面已經沒有了退路了,唯有帶領他們殺出去才能找到一絲希望。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在陳諾他們的奮戰下,他們也終於是讓敵人見識到了什麼叫可怕,數百人的隊伍居然生生的被阻死在黎陽城外寬闊的戰場上,再不能前進一步。
眼看著再耗下去,黎陽城門就要關閉了,再不趁亂衝殺進去就要失去最後的機會了。在後面的趙姓將軍也終於等不了了,他立即派出了壓陣的騎兵部隊。
這支隊伍總共不過數十人,但卻是他的王牌,是準備做壓軸大戲的,既然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他也不得不放出他們。這伙騎兵分做兩股,如步兵的兩隻翅膀,步兵在與敵拼命時,他們則張開雙翼,從左右包抄。這樣一來,他們也就真正的切斷了陳諾所部的後路。
但陳諾並沒有想到要後退,他只知道向前。
他手持長槍,運用趙雪所教給他的趙家槍法,不斷衝殺,當真是到了忘我的地步。也應了那句刀要磨,槍要練,雖然一陣劈殺下來,已折斷了兩支槍了,但卻讓他越來越應手,手中的長槍好像跟他化為了一體。趙家槍法使得久了,也越發的精湛,所以威力自然跟著不斷上升。
趙雪喜歡使用短劍,雖在軍伍,也不改平時習好。在戰場上,她身材嬌小,又是刻意隱藏真實身份,她的短身材加上她的一口短劍,也當真成了絕配。有許多賊兵尚不知道她厲害的,還想故意找她茬,但多半自尋晦氣。
不論戰場如何變化,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陳諾周圍丈許,時刻保護著他,隨時為他擋箭。陳諾的槍法是她交給他的,她先前見他使出來,還是鈍手鈍足,一點也不能讓人放心。但等到陳諾反覆使用,槍法精煉下來,不但為他擋箭的次數少了,有時還得依靠他來為她擋住兇器。
到此刻,趙雪也是不得不對她的這個『徒弟』另眼相看了。雖然陳諾使出來的威力比起他哥哥趙雲還差得很遠,但他能夠在這麼短的日子裡學到這個程度,也實在不容易了。假以時日,也必能有一番作為的。
相對於趙雪,韓猛則除了拼命,什麼也不顧。他本來是慣於徒手殺敵的,他此時搶了一把大刀在手,揮舞起來呼呼生風,一路直衝,殺在最前面替陳諾開路。
城下血戰一團,而城上,黎陽的守軍拼命獵殺著難民,在陳諾等人的抵擋下,為他們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眼看著城門就要被徹底關閉,而城外游弋在陳諾所部身後的騎兵,卻又一時不能夠拔掉這顆釘子,趙姓將軍不得不改變策略,讓人以金鼓聲傳來這群騎兵放棄圍剿陳諾他們,轉而直衝吊橋。
這伙騎兵憑藉著馬力,不到片刻也就衝到了護城河邊的吊橋。此刻難民死的死散的散,餘下的則擠在吊橋上,有想上前,有想退後。這樣不前不後的,不但使得城上守軍沒辦法拉起吊橋,也使得城外騎兵不能衝進去。
騎兵手執長槍,背負弓箭,來到近前,突然駐足,還槍取箭,對吊橋內外難民一陣亂射。頃刻間,護城河之水為之嗚咽,染成紅色。
張邈的騎兵尚未攻入城門,但陳諾所部也終於突破重圍,殺向敵後。
擒賊先擒王,自古之理。
陳諾揮舞著長槍,指揮著眾人往敵後將軍大纛下直衝而去。
此刻能派出去的都已經派出去了,趙將軍身邊所剩的不過一百號人,雖然數量上雙方差不了多少,但在氣勢上完全兩別。陳諾提著勁卒殺來,每個人身上幾乎帶傷而來,整個人如同洗了一回血水浴。他們猙獰著殺到,只怕鬼看到了都要避讓三分,更何況是他們這些血肉之軀。
趙將軍手握著劍柄,看到陳諾的突然出現,他也是嚇得手心冒汗。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幸好他身邊的那位立地惡漢,大叫了一聲,讓其他人保護將軍,他則獨身往前就沖。
刀劍無眼,但那惡漢好像根本不要去看,箭矢飛來,徒手格擋,刀槍.刺到,舉手去接。他居然以一人之力,橫衝入陳諾陣中,將陳諾的刀盾陣破了,卻如入無人之境。
陳諾也是大駭,駐馬喝問:「來將何人?快快報上名來!」
惡漢啪的一拳頭打去,將一人頭盔直接擊碎,打破天靈蓋。他虎步前行,舉起一人,向陳諾那邊大聲怒吼:「吾乃陳留典韋,誰敢傷吾將軍!」
一聲未了,就見一人提著一把血淋淋的刀子砍了過來。他險些避過,跳開丈遠,瞪視了來人一眼。只見來人滿臉胡茬,身材雖然不甚高大,但卻極為結實。他墳起的手臂青筋怒竄,粗壯如柱,一看膂力甚巨。
典韋平時也是以膂力稱雄鄉里,今日難得遇上對手,眼睛裡的綠光直竄,看來是手已經癢了。
跳出來的自是韓猛,他在一刀揮出後,左右掃視了典韋一眼,也是極為亢奮的口裡呼哧呼哧了數聲,找到了某種感覺。他將刀一丟,直接撲了上去,與典韋抱成一團,都是使了巨力,想要一擊將對方掰倒。
但他們一旦纏在一起,膂力均衡,一時也是難以分開。眼看著他兩廝打一團,滾在地上,地上都起了一團煙塵。有些士兵還不知好歹的想要偷偷使槍暗襲,但很快不是遭到了典韋的毒手,就是韓猛的毒手,沒有一個能夠得逞。
本來兩雄間的決鬥只在於兩雄間,突然多出一個人來那算是什麼回事兒?而若大的戰場,因為韓猛跟典韋間的互毆,也是專門為他們開闢出了一道方圓丈許的小戰場,無人再敢輕易靠近。
就因為典韋這一殺上,阻擋了陳諾軍衝殺的節奏,被賊兵回殺過來,局面一下子出現的窘迫。如果不能夠迅速的擺脫困境,只怕等到賊人前後合圍,陳諾的努力就要白費了。
他自然知道典韋的厲害,韓猛雖然能夠拖住他一時,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果然,在一陣的毆打後,韓猛身上原本多處創口,也終於在劇烈的運動下進而崩裂開,血灑了一地。典韋一個反肘子,將韓猛臉盆壓在地上,灰塵亂撲,都看不清楚韓猛那張被扭曲的臉蛋了。
典韋瞪著眼珠子拼命用力施壓,韓猛試圖反抗多次,剛剛就要將典韋這隻惡虎反制住,卻因為氣力不濟,又被典韋壓了回去。典韋掄起拳頭就在韓猛臉上一團亂砸,可憐韓猛臉上頓時糊滿了鮮血,眼睛被刺得都睜不開。可狠的是那血水如柱一樣灑出來,止也止不住。
韓猛雖然憤怒得狂吼,奈何始終震懾不了對方。也不知是他瘋了還是傻了,居然挨打到死還大笑出來:「痛快!痛快!」
典韋的拳頭停在了半空,沒有繼續打下。如果韓猛向他討饒,他可能就要將他打死為止,不足為惜。可人家不討饒,反是大笑以視,這對典韋來說,反而下不了手了。
不管是不是英雄相惜,反正典韋放下了拳頭,跳身而起。當然,也就在這時,陳諾派過來的幫手也已經到了。趙雪一劍飛雪,直奔典韋面門。她這一招凌厲而剛猛,也終於迫使典韋不得不用武器來對付。
趙雪一劍射來,電光石火中,典韋咆哮一聲,雙手往背上一插,一對雪亮的鐵戟拔了出來。轟然一聲,鐵戟以雄渾無匹的氣勢迸射而出,如一道雷電一般擊打在趙雪的一柄劍上。趙雪的身子立即飛出丈遠,要不是被韓猛騰身接住,差點就要馬失前蹄了。
趙雪看著握劍的雙手,虎口上血珠子溢了出來,她娥眉抖動著,臉上霎時間充滿了恐懼之色。絕對不能讓他靠近陳諾,不然陳諾就有危險了。他與韓猛互視了一眼,似心有靈犀,皆是長吐了一口氣,大呼一聲,再次飛奔而起,以一剛一柔來夾擊典韋,希望能將這惡神暫時堵死。
韓猛、趙雪合戰典韋,將典韋拖住,陳諾也暫時放下心來,他則指揮著其餘人馬往對方主將那邊衝去。對方趙姓將軍全賴典韋擋住了敵人一陣,也終於使得周圍人馬緊急向他這邊靠攏。如今他身邊聚集了不少人馬,也終於稍稍放下心來,沒有自亂陣腳。
只是他萬萬不會想到,對方小將只知道往前直衝,根本不會轉彎。眼看他們就要殺到近前來了,也是一陣膽寒,雖然他到現在仍是勉強不走,但已被陳諾所部殺敵時的氣勢所震懾。
他皺緊眉頭,報上自己名號:「本將軍乃是張孟卓大人帳下司馬趙寵,奉命接管黎陽城。爾是何人,何要與我張大人過意不去?如果非敵,請速速走開,我不與爾追究就是!」
陳諾百忙中高聲叫道:「原來是張孟卓司馬趙寵!今天你休走,你既然有膽子來取黎陽,那就最好有命能夠回去!」
不問還好,聽到對方那年輕之人居然就是傳說中的陳諾,他也是嚇得不輕。他伸袖子抹著額上汗珠,眼中滿是焦慮之色。他看了看戰場上,典韋雖然站在上風,奈何被一左一右兩人纏住,看來一時他是脫不了困了。既然指望他不上,而賊人就要殺到前來,他也是一陣心慌。
再看黎陽城,他的那些騎兵雖然已經解決了吊橋上的障礙物,奈何此刻城門已經關閉,許多騎兵還想跟城上弓兵對射,早已經死了一大半,眼看大局已定,是無法逆轉了。到了此時,趙寵也顧不得別的了,扯了人馬,就讓人傳令撤軍。
眼看趙寵撤軍,而他的部下典韋還仍是丟在陣,為他的主將廝殺。趙寵身邊有人看不過去,還想要提醒他,但趙寵脖子一硬,瞪視著那人:「這麼多人都想走是那麼容易的麼?若是此刻城內守軍突然開城迎戰,我等如何安全撤走?留下典韋,至少還能抵擋賊人一陣……」
他也不想浪費口舌,轉身催促著大軍後撤。
典韋被圍陣中,眼看陳諾一步步對他家將軍緊追不捨,他也並不清楚其中狀況,以為是被陳諾迫成了那樣。他是大吼一聲,拼命掙脫了韓猛二人,丟下他們直追趙寵而去。
「典韋脫困了,他追上來了。」
趙寵身後有人提醒他,希望他能夠跑慢些,讓人去接應接應典韋。但在趙寵看來,典韋是怕死。他哪裡有心顧他,只是一心逃跑,根本就當沒有聽見。
韓猛、趙雪二人剛才雖然勉強攔住了典韋一時,但他兩人都不是典韋的對手,眼看著典韋脫圍,卻也是無能為力。他兩此刻都是各個受了不同程度的創傷,要追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各搶了一匹馬,緊急往陳諾那邊靠攏,畢竟保護陳諾才是他們最重要的任務。
只是他二人還沒來得及靠近陳諾身,卻猛聽到一陣驚呼,原來趙寵被人當胸一箭射落下馬,他的部下也頃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