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風不定,長安將亂
一騎馬落在營前,馬上將軍孫堅下馬來,將韁繩交於旁邊士兵,問道:「袁將軍何在?」「將軍此刻就在中軍大帳。」得到士兵回答,孫堅一句話不說,手按佩刀,闊步向著前方一座大帳走去。「嘩啦!」帳門掀開,孫堅長身而入。
帳內已經集聚了十數位將領,正站在帳下,一言不發,似乎是聽候著將軍袁術的安排。袁術坐在正中間的帥案前,抬頭看到進來的孫堅,立即一揮手,讓其他將軍都先行退下了。
「哈哈,文台,快快上前來!」袁術合起了案前的竹簡,向孫堅招手。
孫堅,字文台。
孫堅應了一聲,走上前幾步,向袁術一拱手,問道:「不知將軍連夜急召末將所為何事?」袁術一點頭,沒有急著回答,只是說道:「說起來我讓文台你鎮守魯陽已經有些日子了,不知陽城那邊可有什麼動靜沒有?」陽城在豫州潁川,魯陽則在南陽郡範圍,兩地說起來相隔也不遠。孫堅聽來,說道:「自上次我等發兵攻打陽城周昂所部,不意為陳諾所阻,我等損兵折將而回,末將奉將軍之命一直駐守魯陽,監視陽城所部人馬。說來,也有數月之久,到目前為止,陽城一帶倒是沒有什麼大的動靜……這個,將軍忽然問起陽城來,莫非是因為陳諾東走青州,將軍欲趁此時再行攻打周昂?」
袁術聽來,微微一怔,一笑道:「我等自有上次一敗,折損了公孫越一部不說,文台你的人馬也是小有損失。雖然話說起來,如今陳諾不在偃師,而陽城周昂孤立無援,我等此時攻打陽城確實是一個上好時機。不過,陽城畢竟格局太小,術以為就算打下來也沒有意思……」
「陽城格局小?」
孫堅眉頭一皺:「將軍你的意思是不屑於攻打陽城?那麼前次之仇就這麼算了麼?」袁術一笑:「文台莫要著急,陽城一戰之辱,我袁術焉能或忘?不過,比起陽城來,我等應該將眼光放得更加的長遠,而不是盯著陽城那點土地。」孫堅心裡道:「袁公路前時發兵攻打陽城,想來也不是為了什麼格局問題,那還不是為了面子,想要跟他哥哥袁本初一爭?今日他是怎麼了,如今放著大好機會不要,卻要我將眼光放長遠一點。長遠……他的意思是荊州?」
孫堅眼睛裡精光一閃,立即被袁術給撲捉到。袁術嘿嘿一笑,向他一點頭,說道:「如今荊州之地雖然已經落入劉景升之手,然則此時劉景升立足荊州未久,北面長沙、武陵數郡皆不服劉景升管束,數有叛鋒。前些日子,長沙太守張羨就起兵,宣布脫離劉景升。如今,劉景升已從襄陽抽調出數萬人馬趕赴長沙平叛。嘿嘿,文台,我說這些你可明白?」
孫堅眉頭一挑,說道:「劉景升手上人馬不過數萬而已,如今又調走這些,所剩下的應該沒有多少。將軍的意思是趁他襄陽兵力空虛之際,我等趁機奪取荊州之地?」袁術嘿嘿一笑,一點頭,問道:「那麼文台,你以為如何?」孫堅眉頭微微一起,說道:「荊州乃富庶之地,戰亂最少,若能趁機奪之,可為根本。將軍有意荊州,末將當為先鋒。」袁術聽來,哈哈一笑,說道:「我也正是有意,這才將文台你從魯陽前線抽調回來。只是這荊州能不能拿下,就要全靠文台你了。文台,這個擔子不輕啊,你可願意一力承當?」孫堅身子一正,拱手道:「將軍有吩咐,末將豈能不從命?」
「好!」
袁術一擊手掌,說道:「這次文台發兵荊州,術當抽調萬數人馬配合文台你建立此功!」「謝將軍!」孫堅這邊又聽了袁術一些安排,還未退下,那帳外有一人呈上一封密函來:「是溫侯呂布差人送來的。」
「呂布?三姓家奴呂布?」
袁術拆開信函掃了一眼,鼻子一哼,將信函丟在了案邊,理也不理。孫堅好奇說道:「聽說西涼叛軍攻打長安時,呂布就開城從長安跑了出來,想必他此時也無去處,他此時寫信於將軍,莫不是懇求將軍收留?」袁術說道:「這個三姓家奴,殺了丁建陽又殺董仲潁,誰留他誰倒霉,他此時倒還有臉來求我,這不是害我嗎?哼,文台你不知道,這廝為了求得我收留,居然還將昔日董仲潁斬殺我叔父一家的事情說出來。說董賊殺我叔父,如今他又幫我殺了董賊,是有恩與我,求我收留。哈哈,就這三姓家奴,還敢如此說大話?他以為他殺了董仲潁,便有恩於我,就能讓我收留他,他這是在做春秋大夢呢!」
孫堅說道:「這個……將軍,如今我等不是要攻打荊州嗎,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不如且收留呂布,你看……」他沒有說完,袁術眼睛一起:「不行不行!怎能留這禍胎在身邊,那不是要我袁術老命嗎?」也不聽孫堅求情,打發送信人:「去,讓書記室回書呂布,讓呂布哪裡來回哪裡去,休要踏入我武關半步,否則休怪我袁術不客氣!」
「諾!」
那人下去了。孫堅勸袁術,不過是順口的一句話,見袁術沒有同意,也就沒有再說。
……
……
「什麼!袁術匹夫!我溫侯看得起你才決意投靠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卻還恐嚇本侯不得踏入武關半步!哼,我呂布是嚇大的麼?」呂布從陝縣而來,止步於武關之下,投了袁術一封書,本以為袁術勢必接納,哪裡想到……哪裡想到袁術會這麼做。呂布也是憤憤難平,捏碎了帛書,拔戟而起,喝道:「與我攻取武關,將袁術匹夫捉來活剮,以泄吾恨!」
他的話說得響亮得很,但應者……應者卻無幾。
「咳、咳~」
部將魏續走上前來,向呂布道:「那個……溫侯,武關城池高大,且駐紮有袁術軍的數千兵馬,我等強行攻取武關,只怕不便。再者,我等身後……咳咳,我等這一路從陝縣而來,被賊人李蒙追了數里,好不容易脫困,眼下跟隨在溫侯身後的不過數百而已。拿這數百人馬攻打武關這等堅城,實為不智。更何況,我等是來求人家的,人家不答應,那也便罷了,若是再徒樹一敵,無異自增煩惱。」
部將郝萌等也道:「魏將軍所言不錯,我等在此攻取武關,若久攻不下,則士兵疲敝,且糧草無依。要是這時那陝縣的李蒙一部聞之從我等背後襲擊,則前後失據,悔恨莫及。」呂布聽來,臉上尷尬的顯出了紅暈,將手中畫戟一松,從馬背上下來,與左右說道:「本侯焉能不知這個道理,只是本侯實在氣不過,說說罷了,誰去沒事攻什麼武關?」
「呼!」
眾將聽來,都是精神一松,幸好呂布只是說說,要說動真格,只怕他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有部將成廉走上前來,小心的問道:「既然袁公路不納溫侯,溫侯接下來將欲何往?」「是啊?不知溫侯可有想好?」眾將都將眼睛巴巴的望著呂布。或許,呂布的此時的一言,就能決定他們將來的出路。如今前路晦暗未明,他們當然擔心。
呂布眉頭一鎖,將畫戟丟給旁邊將士拿著,他則坐在旁邊草地,嘿然一笑,問左右道:「可有酒?」眾將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倒是宋憲從後面走了出來,從腰邊解下一個酒葫蘆,捧到呂布面前:「有有,還有半壺酒,溫侯請!」呂布接過酒壺,打開塞子,仰著脖子喝起酒來。左右將士一見,知道呂布一時沒有主意,他們也不好打擾,各自散開了。
前程……前程晦暗啊!
呂布舉目望著天,一口一口的喝著酒,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他本以為……他本以為他殺了董卓,董卓殺了袁術叔父,那麼他也就間接的替袁術報了仇,袁術自然對他厚之以『德』。然而,他哪裡知道,袁術居然不納他……這讓他不但吃了個閉門羹,且還在部下面前失去了顏面,對他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打擊。
如果酒能夠醉人,讓人忘記眼前的苦惱,他情願一醉方休。
「篷!」酒壺裡的酒沒了,空酒壺被他一把摔到了地上。
「酒,本侯要酒,快拿酒給本侯!」
呂布坐著地上,身子如泥一樣的耷拉著,嘴巴向著兩邊不停的咆叫。然而,那些遠處的將軍,皆都愣住了。
「你有酒嗎?有的話快送給溫侯。」
「有個屁,連吃的都快沒了,哪裡有酒?」
「可不是,要有酒,能不送嗎?哎!」……
呂布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他不管,他只張嘴要酒:「酒……酒……」「酒來了!」一隻小酒罈遞到了呂布跟前,呂布恍然一愣,看著遞酒之人。那人嫣然一笑:「溫侯愣著幹什麼?蟬兒知溫侯最喜酒,又怕路上沒有,溫侯想吃吃不著,故而特意珍藏了一壇。怎麼,溫侯不接,是不願喝了,還是要蟬兒為溫侯開壇?」
「蟬兒……」呂布眼看里,全是貂蟬的美。
貂蟬輕輕一笑,將酒罈回抓,輕輕拍開封泥,重新將酒罈遞了過去:「溫侯,可滿意?」
聞到鼻端的酒香,呂布方才將眼睛從貂蟬那邊收了回來,一手接過酒罈,一手將貂蟬溫軟的身軀望著自己懷裡抱來:「蟬兒,你真好,知道疼我。」貂蟬一笑,軟倒在呂布懷裡,手撫摸著呂布堅實的胸膛,說道:「溫侯,你是三軍之主,部下們都等你拿主意呢。溫侯,可有想好,準備投往何處?」
呂布搖了搖頭,咕咕的又即長飲了一口酒。
貂蟬秀眉輕蹙,抬頭看了呂布一眼。見呂布頷下鬍鬚處沾了些酒漬,便伸手將之揩去。呂布則趁機將頷下胡茬往她小臉蛋上扎了扎,貂蟬咯咯一笑,伸手撐住他頷下,說道:「好癢啊!」呂布哈哈一笑,抬起頭來,自去飲酒。貂蟬見他不說話,嗯了一聲,又道:「還有,溫侯,我等自長安出來,一直沒有根據,長此下去,人心必然浮動。眼下投袁公路未成,如今溫侯你又一事不拿出主意,安撫眾心,只怕……只怕會出大事呢。溫侯,你可有聽我說?」
呂布連連飲酒,也不理她。
「溫侯?」
貂蟬手上一舉,直接扯住了呂布頷下胡茬。呂布吃痛,順著她的小手低下頭來,盯視了貂蟬一眼,怪道:「怎麼,蟬兒也敢捋本侯虎鬚了?」說著,放下酒罈,將貂蟬一把抱住大腿上。貂蟬吃吃一笑,隨即說道:「溫侯快放蟬兒下來,這邊還有好多人呢。若不放我……你先告訴蟬兒,可有想好去哪裡了?」
呂布眉頭一皺,說道:「且去理會這些煩心事幹什麼?實在不行,本侯今晚就跟蟬兒你偷偷走了,咱們去過自在日子,他們讓他們自己煩惱去。」貂蟬微微一愣,凝眉看了他一眼,隨即輕嘆一口氣:「蟬兒倒是巴不得溫侯你這樣,可是溫侯是大丈夫,是有自己的大事業,才不會想著整天的面對蟬兒呢。蟬兒不求這些,只要溫侯開心就好。溫侯說怎樣,蟬兒便怎樣。」
這一夜,呂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什麼人?」
今夜歸部將成廉巡夜,他剛剛帶著士兵往山溝這邊走來,忽然聽到那邊嚯啦聲響,立即喝問出聲。那遠處的一聲響,因為受了成廉一聲驚嚇,頓時竄走如飛。沙沙沙沙!成廉聽來,眉頭一凝,立即叫道:「站住,給我站住,追!」
那是有人奔跑的聲音,且還不止一兩個,成廉帶著人追了上去。
這邊發出的聲響,也立即驚動了大帳那邊。呂布翻轉身來,不及穿戴,赤足走了出去,向左右斥問:「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此時,恍然想起來了白天貂蟬跟他說過的話,貂蟬說過,此時人心不問,若不能安撫,只怕要出大事。他眼睛跳著,反身抓起畫戟,一路走出。他這一動,各帳部將先後都被驚醒,全都向呂布這邊靠攏來。
「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啊!」……
眾人迷糊著,將眼睛全都看向呂布。呂布立在當地,一句話也不說。不時,前方就有人舉著火把回來。「是成廉將軍!」成廉帶著人,匆匆向呂布這邊走來,看到呂布,立即下拜:「溫侯,這些人慾要連夜叛逃,被末將拿了,請溫侯處置!」
「想逃?」
呂布眼睛瞪直了,掃視著眼前被帶上來的十數人。他渾身一震,怒意升騰。他可以做出誅殺丁原,誅殺董卓的事情,但他決不能看到部下有叛逃之舉。他提起方天畫戟,一步步逼視著這些人:「你們是想背叛我呂布?!說,為什麼?」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死!」
呂布也根本不想聽他們解釋,抬起畫戟來,呱呱呱如剁肉一般,一連將這些人給剁殺了。有那麼一個因嚇想要返身就走,被呂布攆上來,從後一戟將他捅了個透心涼。諸將,一齊沉默,戰慄不敢做聲。
呂布,將畫戟一收,喝道:「今日之事不許再有,我呂布,已決定帶著大家投奔河北袁本初,諸位可有意見?」
「袁本初?」
諸將互望了一眼:「這個……袁本初……」看到呂布森寒的眼睛,想說話的也不敢說了。呂布鼻子一哼,說道:「既然都沒有意見,那就這麼決定了,大家散了吧!」呂布說著,又回身讓成廉、侯成、郝萌、宋憲、魏續、曹性等將到他帳中,商議此去河北的事情。呂布看著帳下人都無語,氣氛實在太過僵硬,他方才咳然一聲,說道:「本侯突然又決定投靠袁本初,各位心裡一定是奇怪,我為什麼又有了這個決定,對不對?其實說來,如今情勢下,袁公路不納我,我還能投靠誰來?思來想去也只能是一個袁本初罷了。」
「那個……」
魏續說道:「溫侯!我們也知道溫侯你做出這個決定很不容易,溫侯的決定,我們當然是沒有意見。然而,然而溫侯你突然又這麼決定了,實在大出我等意料,不免有些吃驚。拋去袁本初本人不說,單單以我們目前的情形來看,要是空著手過去,只怕以袁本初的脾氣,未必肯接納。不知溫侯這點可曾想到?」
其實說來,眾人目下無處可去,現在能有個安生之地也就很是了不起了。至於先前他們所計較的那些,包括對袁紹脾氣的分析,他們現在都已經不再去理會了。一支軍隊,若連安生處都沒有,未免人心浮動,這也正是貂蟬擔心的所在,同樣也是那些叛逃人的原因。而如今,呂布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安穩了軍心,讓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們當然不會反對。只是,他們投靠的目標畢竟是袁紹,而袁紹以公子哥自詡,向來要面子,若投靠他,進見之禮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可是他們現在在逃,身上連酒水都拿不出,又哪裡出得起這個進見之禮,魏續等人自然要為呂布考慮周全。
呂布聽來,一點頭,說道:「這個不用擔心,你們難道忘了,我還有這個麼?」呂布說著,從袖子裡接連拿出了兩方木盒。眾人吸了一口氣。郝萌說道:「溫侯,這個……這個不是陳然之的印信麼?拿它……」拿它出來頂個屁用。眾人沒說,眼睛裡都是同樣疑惑。呂布哈哈一笑:「拿它沒用是吧?可本侯倒是覺得有用得緊呢?你們莫要忘了,本侯在前時就曾賣了陳然之一個情面,將他父母從郿塢放出,如果我若再將此印信送還於他,他能不領情嗎?」
「這個……」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侯成眼睛一轉,說道:「陳然之是河北上將,在袁本初面前有舉足輕重的重用,溫侯此意,莫非是想通過陳然之向袁本初說情,再請袁本初留下將軍嗎?」呂布一笑,點頭說道:「本侯思來想去,唯有這麼做才能確保萬無一失,諸位說呢?」
「唔!這倒是個好主意!」眾人眼前一亮,相繼點頭。
魏續道:「通過陳然之請求袁本初收納我等,倒也是個好主意。可溫侯莫非忘了,溫侯雖然有恩於陳然之,然則溫侯在此之前剛剛得罪過天王寨。這天王寨的張白騎,聽說跟陳然之關係很不一般呢,要是陳然之聽說了此事,他那時還肯幫溫侯你嗎?」
「唔,差點忘了這事!」眾人被魏續一提醒,剛才一絲的希望又即黯淡了下去。
呂布搖頭道:「諸位莫要擔心,陳然之雖然跟張白騎關係不錯,可他焉能為了一個張白騎拒納我等?更何況,就算是拿先前的恩情抵過,我手上還有他的印信呢。到時將印信交與他,他必感激本侯,勢必不會難為本侯,爾等放心就是。」
魏續說道:「反正我等去河北還需經過天王寨那邊,不如到時稍微向他們示示好,這件事情也就揭過去了。」呂布揮手道:「一個小小山寨,本侯打也就打了,他還能怎的?讓我向一夥山賊示好,豈不是墮我溫侯威名?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天色也快亮了,大家下去安排飯菜,吃完準備動身吧!」
「諾!」眾人躬身而退。
看著眾人都退了下去,呂布方才鬆了一口氣,一掃白日之頹廢。拿起案上兩方印信來,看著它們,呂布越想越是得意,覺得這兩方印信真乃天賜之物,不然,他還真的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了。
接下來幾日,呂布帶著人馬,從又往陝縣而來。陝縣的探馬聽到了消息,以為呂布是要攻取陝縣,皆都臉色作變。將軍李蒙左右一想,又不對勁,登城一看,見呂布人馬折而望東去了,方才長吐了一口氣。他的那些部將李蒙要不要派兵追擊,李蒙則是一搖頭,說道:「呂布已成喪家之犬,任其自滅也就罷了,要說追急了,反是不好。」
呂布這邊,徑直從陝縣過去,經過了綠林寨、天王寨,一路沒有停留……
「你是說,是呂布的人馬經過?」
回到綠林寨的雷橫,他聽到這個消息,屁股像是冒起了煙,站起身來,就要往廳外面跑去。乖乖,呂布前時攻破他寨子,如今好不容易他走了,走了半個月都沒有消息了,好不容易讓他心定下來,屁股還沒坐熱蒲蓆呢,此時又聽呂布重殺了回來,雷橫焉能不著急?只他也是急過了頭,沒有弄清楚狀況,站起身來就走,倒是讓兩邊嘍囉為之錯愕。
「呃,當家的,你準備去哪裡?」
「屁話!如今呂布賊子都過來了,我不逃更待何時,難道等著他來殺嗎?」
「這個……雷當家,呂布是經過我綠林寨,並沒有停留,已經過去了。」
「什麼……不早說!」
雷橫鼻子哼哼的,重又坐了回去,小心臟,現在還跳個不停呢。
同樣,呂布人馬經過天王寨,也立即被天王寨外圍的眼線得知,消息送到了張白騎這裡……
張白騎,被呂布當日摜胸一箭,差點就死在當地。也幸好,呂布那一箭射偏了些,沒有立即要了他的命。他堅持到戰後,方才因失血過多,倒了下去。這之後的歲月,也就一直在榻上養傷。當然,同時像雷橫這些當初來他寨上避難的各家人馬,也都先後辭別了張白騎,自回了各自地盤。
張白騎,他聽到呂布人馬經過的消息,也是面色作變:「什麼,呂布又來了?他不是走了嗎?如何又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那個……大頭領,你不用擔心,呂布人馬只是從寨前經過,並沒有過來,而是徑直往東邊去了。」
「原來如此!」
張白騎,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問道:「我負傷這些日子,寨中情況怎麼樣?」「回大頭領,一切安好,大頭領盡可放心養傷。」聽如此一說,張白騎一點頭,方才讓那人下去了。
……
……
呂布大敗走武關,這個消息早在此之前,也已經送到長安張繡案前,張繡聽說,自然是高興:「好好好!呂布一走,陝縣之地就算是暫時的安定了,接下來,等休整些日子,當好好治理治理那些關中綠林。」
他對關中綠林有成見,自然是因為張白騎曾聽命於陳諾的緣故,而陳諾,與關中綠林又打成一片,這個局面對於張繡來說,他當然不願意看到。只是,目下長安新定,陝縣也才重新屯駐了李蒙一部人馬,想要治理關中綠林勢力談何容易?張繡所想,也不過是有此打算罷了。他此時,正召見他的大恩人賈詡。
說賈詡是他的大恩人當然不為過。想來,當初若沒有他這個大恩人在他後面推他一把,讓他順利接手陝縣西涼人馬,如何能有今天?如今,他的身份已經是非同往日了。往日,他不過是叔父張濟手下的一名小將,也因為他的軍職太小,以至於當初陝縣起兵時還得藉助賈詡的那方討虜校尉的印綬。那時一個小小的校尉,如今,在擊走了呂布,誅殺了王允之後,他的地位遽然飆升,已是車騎將軍、平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可以說,天子之下,他是老大。
他遽然得了這麼大的權勢,驕縱之心是難免,但他還算得是知恩圖報的人,到現在仍是沒有忘了賈詡。
「賈先生,你看你,當初我與你說好,我起兵成功後,將這一方討虜校尉印綬還於先生你。可先生你也不能一直拿著這一方小小討虜校尉印綬不放吧?我讓人表你為左馮翊你不要,給你封侯,你也推辭。你……你這不是讓我在天下人面前難堪麼?我能入長安,先生當為首功,可論功行賞時,先生你老是躲著,這卻如何能行?罷了,今日你無論如何也得受封侯爵,領左馮翊。」
張繡估計嘴巴都說幹了,無奈的放出狠話來。
賈詡卻是不緩不急的伸手捋著鬍鬚,一時不說話。
張繡眉頭一皺,又道:「賈先生,你到底是何意,莫非非要我拿刀逼你不成?」張繡話都說到這一步了,方才停止捋須,看向張繡,淡淡問道:「將軍非要詡出來做這官嗎?」張繡身子一動,連連點頭:「非是我逼賈先生,實在……實在繡離不開賈先生你的幫忙。如今長安新定,各路勢力蠢蠢欲動,若無先生出來坐鎮,繡心不安,還請賈先生你成全。」
賈詡一點頭:「好吧,這左馮翊我領了,不過這侯爵……詡是萬萬不能受。」
「賈先生,你……好吧,既然賈先生你既然執意如此,繡也不再勉強。」張繡頓了頓,正欲開口說些別的話,那門外有親兵進來,向張繡呈遞上一奉書函。張繡打開看了兩眼,臉色立即黑了下來,一拳頭落在木案上,震得木案轟隆作響。賈詡仍是不做聲色的看了張繡一眼,問道:「將軍,這是怎麼了?是什麼讓將軍你如此生氣?」
「哦!」張繡這時似乎才反應了過來,他看了賈詡一眼,連忙將案上的書函讓人送呈給賈詡看,一面憤憤不平的說道:「馬騰這廝,沒有朝廷詔命,便私自帶兵往長安而來,說道是護衛天子。哼,這不是明擺著想要恐嚇我張繡麼?」
賈詡淡淡的看完,然後將書函還了回去,方才說道:「長安剛剛經過新亂,馬騰馬壽成此時以此名義發兵而來,也是無可厚非。不知將軍你打算怎麼處置?」張繡拍案道:「他這是叛逆之舉,我當護衛天子,發兵征伐,讓他知道我張繡不是無能之輩!」賈詡聽來,哈哈一笑:「馬壽成在涼州積聚勢力多年,他部下人馬皆是能征慣戰之士,如果將軍發兵,以將軍來看,將軍你的勝算又有多少?」
張繡一愣,看著賈詡:「那麼賈先生你的意思是不讓我發兵了?」
賈詡道:「如果發兵,將軍自然是要出去領兵了,那麼,將軍領兵出去之後,這長安交給誰來管理?將軍又能放心誰?將軍,你可別忘了,長安剛下,王允王子師屍骨未寒,此時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某些人趁著將軍出兵之際,在背後搗搗亂,將軍自以為能夠應付過來嗎?」張繡聽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賈詡,許久方道:「賈先生的話有理,是繡魯莽了,請先生繼續說下去。」
賈詡一點頭,又道:「想來將軍對鎮西將軍韓遂韓文約應該還有印象吧?」「韓遂?」張繡微微一愣:「我們說的是馬騰之事,如何會說到他的頭上來了?」賈詡一笑,說道:「如果將軍沒有忘了,那也應該聽說過韓文約曾與馬壽成結交一事吧?昔日,他二人曾是好友,但他二人最終因為部下不和,韓文約又殺了馬壽成妻子,從而兩家鬧翻。如今,長安新定,韓文約立即從涼州趕來朝見天子,天子封其為鎮西將軍。你說,馬壽成他聽說了此事後,他會有什麼反應?」
「這……」
張繡眼睛一轉,說道:「如果是我,這昔日的好友,如今的仇人得了大官,自然是心裡不服。」賈詡一笑:「就是這麼一個道理,將軍明白就好。」賈詡說完,什麼也不說了。張繡身子一動,看了賈詡一眼:「賈先生的意思,馬騰他這麼大老遠帶兵過來,卻是想要伸手向朝廷要官做?」賈詡一點頭:「那麼將軍以為還有什麼呢?」
張繡眉頭一皺:「他不知會一聲便擅自發兵過來,已是大罪,如今又以保衛天子的名義威脅朝廷,討要官做,此又一大罪!哼,我豈能如他所願!」賈詡一愣,說道:「將軍此時還欲發兵征討馬壽成?」張繡看向賈詡,搖頭道:「當然不是!我既然知道自身勢力不足,時機又未到,便不好輕易發作,這些帳就只能是暫時給他記著,將來一總討還!」賈詡鬆了一口氣。
「可是……」
張繡又道:「可是,我們明明知道他的目的不良,難道我們就真的要如他所願嗎?」賈詡道:「忍讓一步如果能換來暫時的相安無事,有何不可?」張繡一點頭:「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既然他的大仇人韓遂已是鎮西將軍,那我給他……」張繡狡黠一笑,「就給他一個……征西將軍。」
……
……
「什麼,征西將軍?這不是噁心人嗎?」
聽到朝廷的封賞,馬超首先就叫著跳了起來:「哼,他張繡明明知道我家與韓遂有大仇,他既封韓遂為鎮西將軍,又封父親為征西將軍,兩個『西』,聽起來就噁心人。不行!父親,這個征西將軍父親萬萬不能接受!」馬騰眉頭也一直皺著,說道:「我等發兵而來,目的不過是為了討要一個官做罷了。既然他都給了,還能說什麼?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了。」
「父親……」
馬超就是氣憤不過,還想再說,被馬騰打斷:「不要說了,要沉得住氣!」眼睛卻是狠狠的盯著前方。呆愣了一時,又跟馬超道:「說起來,為父這次發兵來長安也算是沒有白來,這些日子長安城內就有不少人跟為父暗中聯繫,說是欲要……」低聲跟馬超說了幾句,馬超聽來,眼睛一起,說道:「這……是真的嗎?他們……」
「對,他們都是這個意思。」馬騰向著馬超一笑,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道:「超兒呀超兒,我們只需忍過了這口氣,將來還有什麼不能得到?哼,征西將軍,我讓他征西將軍!不過……不過這段日子我們要靜心等待,爭取多在長安留屯幾日,等到時機成熟,則是大業舉時。」
馬超聽來,心下激動:「哈哈,到時父親為車騎將軍,哦,不,到時父親當大將軍,就將那什麼征西將軍去噁心張繡小賊吧。哼,等到那一天,超兒定然要他知道自己的錯,叫他反悔他今日的舉動!」
……
……
賈詡向張繡提醒道:「將軍,不知你讓馬壽成留屯長安城外何意,為何不讓他們走?」
聽到賈詡質疑,張繡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賈先生,留他在城外,放在自個兒眼皮子低下,將他管束起來,豈不是更好嗎,為何要放他走?」賈詡搖了搖頭:「這的確是好,可將軍你有沒有想過,如今長安人心未定,朝中勢力錯綜複雜,在此之時未免人心難一,要是此時有幾跳樑小丑出來,與城外人馬內外勾結,將軍當如何自處?」
「這……」張繡一愣,眼睛一轉,想到此事的事態,便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說道:「若非賈先生及時提醒,繡差點就自掘墳墓了。那麼此事該如何處理,還請先生教我。」
賈詡一搖頭,暗道:「這傢伙怎麼一著急,連腦子都沒了。」他也不好責備,說道:「當此之時,將軍可以北邊未定為由,敕令馬壽成率領人馬駐紮郿塢,即日出發,不得在長安城外逗留,當此則無憂矣。」
張繡聽來,連連點頭:「就按賈先生你說的這麼辦!」
……
……
「什麼?北邊未定,讓我回師鎮守郿塢?」
馬騰接到朝廷的命令,也是愣住了。旁邊馬超聽來,咬牙道:「這怎麼行,我馬家根本在槐里,如何將我們支使去了郿塢?父親,這個調令太過蹊蹺,莫非是張繡小賊發現了父親的事情?」馬騰搖頭道:「若是發現了,他們就算不敢動我,朝廷裡面也必有動靜。這件事……哎,我原本以為朝廷一時糊塗,我們還可以在此多停留幾天,可如今看來……」
「不行!」
馬超咬牙說道:「如今來都來了,父親何要退卻,倒不如一鼓作氣將長安拿了!」馬騰立即搖頭:「朝廷催迫得緊,而我這邊又未能及時聯繫上眼線,事急只怕難成。哼,他張繡以為將我調到郿塢就成了麼?只要我暗中將這些人都聯繫好了,到時照樣可以發兵。至於此時,咱們暫且忍耐,回屯郿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