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夕陽無限
當初河陽城為韓馥部下趙浮駐軍之所,後來趙浮因欲以兵諫韓馥,故而舍此,離了野王城率軍到了鄴城。這之後,由於韓馥為陳諾勸動歸降了袁紹,趙浮雖無能為力,卻仍是不自量力,欲與陳諾相抗於鄴城城外,最後落得身死下場。雖說這之後冀州為袁紹所領,對於河陽城,袁紹雖有其『繼承』權,但奈何其鞭長莫及,是以旁落到張楊之手,張楊因委以心腹駐守之。
對於河陽,陳諾當然不陌生。到了此時,他也已很清楚的知道他與河陽之間的關係。
他本是出身武威,機緣巧合之下救了董卓,被董卓收為義子。本來,他以為董卓討伐西涼羌胡,是個憂國憂民的忠義之士,殊不知最後竟做出兵逼長安,劫持天子之事,此事後他與董卓之間的關係遽然冷淡了下去。而他們之間,為了各自的利益,也就隱瞞了互為『父子』的關係。這之後,他還想要帶著父母立即離開董卓,奈何董卓事先扣押了其父母,並以其有急智,於是將他遣送到袁紹帳下,隨時準備替他幹掉袁紹。
而袁紹,也看出他這方面的優點,故而在董卓未滅,盟軍未散之際,將陳諾潛伏於趙浮營中,以為將來計。而陳諾,之後一直待在河陽城,對河陽城再熟悉不過。直到趙浮那次讓他送信給韓馥,在半途上遇到後世的『陳諾』,也就是現在的陳諾,之後的一切方才發生了逆天的轉變。
陳諾這個身體裡雖然有兩個靈魂,但好在這兩世的靈魂以後世為主宰。當然,雖然後世的靈魂暫時站住了上風,奈何因為『父母』之事,陳諾雖在東面戰場,心卻時時牽掛著長安。而『父母』一日在董卓之手,他的當世靈魂就不得安生,時刻欺擾著後世的靈魂。
甚至於,他親切的能感受得出,若不能及時解決此事,那麼當世靈魂隨時都有反噬的可能。若讓當世靈魂反噬成功,而他這個後來者被打倒,甚或被反控制,成為附庸,只怕這將是穿越世上最杯具的穿越者了。
所以,就算沒有趙雪一事發生,沒有袁紹等人的忌憚,在界橋之戰後,他也必會找理由離開鄴城的。而趙雪之事和袁紹等人的忌憚,不過是促成此次西行的催化劑罷了。
既然已經在路上,那麼什麼也不要想了。而如今難得路過故地,重遊也是一件賞心的事。
陳諾將軍隊遠離河陽十數里外駐紮,在出發前,先讓人去了河陽城,向此地縣令遞上了他自己的名刺。還別說,這河陽城畢竟是張楊的地盤,此地縣令在對待陳諾上也極是恭敬。他也許是得到過張楊的關照了,在看到呈上的名刺後,縣令當即是召集幕府大小吏佐並衙役,備了馬匹,親自出城來迎陳諾。
陳諾尚在指揮軍隊紮營,聽到此地縣令出城來迎,倒是頗為意外。那縣令聽說陳諾要讓軍隊離城駐紮這麼遠,便道不必,可讓軍隊入城就食。陳諾自然不同意。野王城進不得,這河陽城當然不是隨便就能進去的。陳諾一口謝絕,讓朱靈、潘璋等就近安排,他則和上次入野王時那樣,只獨獨帶了典韋的十數親衛一同入城。
這縣令當然只是客氣兩句,要真讓陳諾領著這三千人馬入城,別說擾民,只怕他也睡不踏實。聽陳諾如此安排,也即佩服起陳諾的穩重和謹慎,心道怪不得從河陽出來的這個驛吏如今已是手握兵權的領兵將軍,原來此人還真是不簡單啊。縣令放了心,也即讓人在前帶路,他則按轡在後,小心翼翼的陪同陳諾入城。
對於縣令此舉,陳諾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有點強龍壓過地頭蛇的感覺,陳諾心裡過意不去,便故意將轡羈落後了半步,與縣令說些河陽的掌故。陳諾見識頗廣,而此地縣令又是新近調來的張楊心腹,對此地還不甚了解,倒是聽陳諾說得滔滔不絕,不禁是拍手叫好。殊不知,無形間,他的坐下馬已與陳諾的坐下馬並轡,等到發現時,也已入了城。縣令看見,方才是嚇了一跳,又故意落下陳諾半步,以表示不敢與陳諾齊肩。
縣令雖是張楊心腹,又是此地官長,但他兩天前已接到張楊快馬令書,說不日陳諾將至,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雖然說這是強制的命令,一般人受之也不甘願,頂多就是陽奉陰違糊弄一場。但對於縣令來說,卻是打心眼裡敬佩陳諾,不敢與陳諾齊肩。何則?
陳諾所立的武功是其一,但畢竟是以武凌人,服則服矣,未必能令其從內心折服。可是在他與陳諾一路交談下來,不難發現陳諾不但是能武,亦且能允文,且言談甚是合理,頗有妙言,縣令聽來,卻是渾身舒泰,對陳諾是肅然起敬,並非是揉捏做做。
一路入了縣城,等到到了縣寺,接風的酒宴也已經準備好了,就等陳諾等來開席。
這次入席比起野王時要輕鬆多了,那縣令或許是趣聞當日典韋在野王時所發生的事情,也知道陳諾心喜他這個侍衛,故而在宴席上還刻意給典韋安排了一個席位,好讓典韋坐下來飽食一頓。
縣令來請典韋入席,典韋卻是不搭理他,反問道:「將軍和縣令在此,焉有鄙人席位?」
此時畢竟與彼時不同了,雖然一路勞頓,肚子也確實如上次那樣餓了,但上次他接受張楊席上賞飯,那是因為他發現席上張楊的那幹部下對他的主公陳諾有點敵視的意味,且在賞飯時一個個對他怒目瞪眼,似乎是篤定他不敢接受。典韋當然不肯示弱,他若拒絕,只怕讓他們瞧不起。但他那次吃飯,也算得是對於張楊那幹部下敵視的一個小小回應吧,甚至帶點挑釁的意味。不過總是說來,他當時之舉是為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可這次,畢竟不一樣了。野王一戰後,張楊對陳諾尚且客客氣氣的,而這縣令也明顯是個老好人,是不會加害陳諾的,且他的這干幕僚多為文人,沒有武者那種凌人的意味,典韋也沒必要賭氣吃飯。再說,他為人雖然粗猛,但對於上下尊卑還是看得很重的,且自他決心追隨陳諾以來,他就視陳諾為其主公,在主公面前,自然沒有他的席位。
縣令聽典韋反駁,倒是沒有任何的惱怒,反而對典韋、對陳諾是更加的敬重了。他心裡嘆了口氣,怪不得陳諾能在數月間成就一方將軍,這與他的馭人之術是密切不可分的。想這麼粗猛的漢子尚且能為陳諾死心賣命,陳諾之不簡單,由此可知。
縣令趕緊道了聲歉,立即命人撤出了多餘的木案,方才與陳諾等痛飲起來。
陳諾這次入河陽,算是路過。他這兩天接連行軍,士卒也的確有點乏了,而他領軍到河陽時,也剛好還剩了半天的時間,是可以順路進河陽城去看看的,也順便讓軍隊在城外休整休整,明天一黑早好再起身趕往孟津渡河。
既然是行程匆匆,陳諾自然不好和在野王時那樣任由縣令以及他的那幫幕僚們陪著痛飲。就在小飲了一番後,陳諾推說身體不適,不能再飲了。那縣令可是知道陳諾的海量的,只他本來量淺,這次邀請陳諾入城也是拼著捨命陪君子的態度,此時也已喝得有點高了。他聽陳諾一說,暗合其意,心裡雖喜,但嘴巴上也得勉強勸上兩句,見陳諾當真不能喝了,方才把盞,撤了宴席。
縣令等人陪著陳諾在寺內喝了些鹽茶,酒也稍醒了,又說了會兒話。他也知道陳諾以前曾在河陽呆過,他這次回河陽,也想必是要到城內走動走動的,他也就將此提議與陳諾說了。
其實,河陽在於陳諾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畢竟他在這裡呆了也是很短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熟悉的地方是熟悉了,熟悉的人,如韓猛,卻因為被調到袁紹身邊,已經很難再跟他見上一面了。如果說河陽城有什麼值得他依戀的地方,也只有城頭的夕陽了。
此時天色也不早了,最多不過一個時辰怕也要天黑下來了。不過,倒是此時出登城,倒是可見夕陽緩緩西落,卻也是一種情趣。陳諾想到這裡,方才一點頭,說要去城頭看看,縣令自然答應。只是縣令說要親自陪他,好像有點小題大做了。但縣令的熱情他的不好推卻的,也只好答應著。
陳諾等一行,騎著快馬很快也就到了西門這邊,登上了城樓。只見西天的夕陽鍍了層金邊,發出搖曳的光輝,黃中帶紅,射出柔和的光芒,很暖,卻不是讓人刺眼。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陳諾背負著手,緩緩的踱步,情到處,從內而發,道出了這句千古名句。緊跟在陳諾身後的縣令大人,此時也已屆五十歲了,在漢時年紀也算得是大的了,且鬢髮斑白,看著夕陽內心已有淒涼之感,忽聞陳諾這句,仔細回味,不啻驚雷,感同身受。
這時,突然城下一騎馬飛至,遠遠的落下。那士卒拾級而上,一面喘著重氣,抬頭看典韋攔住了去路,趕緊是納頭就拜,說道:「典將軍,請速讓陳將軍出城,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