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開陽防禦戰
城下,攻城人馬如水一般的狂湧上來,殺喊聲沖天席捲。此時的開陽城,就像是狂濤中的一葉扁舟,任由風浪顛沛。雲梯上爬滿了人,數也數不清,殺退了一個下面還有一雙,推倒這邊,還有另外一邊。撞城車砸得城門嗡嗡的響,地動山搖,像是連整座開陽城也要被其一併撞翻。對面推上來的井闌,一排排,裡面的弓箭手不停的對著開陽城城頭放箭,試圖壓制開陽城的火力,掩護攻城部隊作業。
殺喊聲,在耳邊;死人,在腳下。
高順緊緊握著佩劍,兀自不動。他身後,吳敦衝上前來,向高順咆哮:「高將軍,這次賊人出動了這麼多的兵馬,看來是想要一口氣將我開陽拿了呀。丫的,他不會是真的從後方調了援兵過來吧?」
「三弟你看不出來嗎,你看他這架勢,這人馬,能不是從後方增調過來的嗎?他沉浸了這麼長時間,就準備今日一戰呢!」高順還沒有開口,倒是孫觀從後閃了出來,拉了一弓,放了一箭,接下了吳敦這句。吳敦聽來,鼻子一哼:「他想拿我開陽,看他有沒有這個命!」刷起一刀,剁殺一人。
高順哪裡看不出來,自他來開陽,賊人就很少主動出擊了,如今,在『停戰』了數十天後,突然發動了這麼大規模的進攻,顯然是有了準備,是調派了人馬過來助戰的。看來,臧霸猜的是沒有錯,賊人這些天不打,就是等著援兵過來,準備一鼓作氣將開陽城拿下呢。不過,既然他已經跟臧霸分工了,由臧霸去下邳勸動闕宣舉義,開陽的防務則由他來負責,那麼就決不能失信於他。就算是死,他也要跟開陽城同存亡!
「賊人上城啦!賊人殺上城啦!」
終於,防守城牆的弓兵在被對方火力壓制後,那些在雲梯上試圖爬上城牆的賊兵,有了喘氣的機會,使得他們瘋狂的從著雲梯上爬上城垛,跳下城牆,殺入了人群之中。一旦有一道缺口打開,那後面的人馬更是跟螻蟻一般,不斷的從缺口爬上來,展開兇惡的攻擊。不過轉瞬之間,就立即有十數個賊人爬上城來,殺入了人堆里。
這就像是星星之火,如果不能及時撲滅,隨時都有燎原之勢。
高順,眉頭一捺,鼻子一哼,奪來一桿長槍,二話不說,立即是望著那邊殺了過去。吳敦、孫觀兩個先還沒有反應過來,及至看清,心下也是跟著駭然。他兩個大罵出聲,操著傢伙,不做二話,跟著高順,向著缺口之處撲了上去。別看賊人只衝上來十幾個人,但在他們落下牆腳後,立即是擺出了一個弧形的防禦陣勢,由他們幾個在外圍苦撐,堅持下數個回合,不管人群如何撲殺他們,他們就是不退。而也就在這麼數個回合之間,也足以給雲梯上的士兵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使得他們從容爬上牆來,有了更多的生力軍。這樣一來,人一多,陣型不斷得到鞏固,也就愈發的站穩了腳跟,守城一方想要撲殺他們也就更加的不易了。
「啊,我方人馬殺了上去,殺了上去!」
兩邊的歡呼之聲,在陶謙和劉備聽來,那絕對是一劑興奮劑。陶謙激動的嚼著鬍子,向劉備說道:「玄德,你快看,我方人馬已經登上敵人城樓了,我方人馬已經登上敵人城樓了!哈哈,此一戰,必然能夠馬到功成,一舉踏平開陽城!」向著兩邊激動的喊著,「兒郎們,給我殺進城去,活捉臧霸或者梟其首者,必有重賞!」
他身後的兒郎們聽來皆都是振奮著,轟然應諾,舉起兵器往開陽城頭不斷衝擊而去。
就連此時的劉備也是暈乎乎的,在他看來,如今形勢一片大好,只要爬上城的士兵能夠堅持一兩刻,勝利就在眼前。他拔出腰間雙股劍,向陶謙說道:「陶使君,我劉備願上前督戰,為使君你攻破賊城,親手拿了賊人!」陶謙哈哈一笑,連連點頭:「若能得玄德之力,開陽城不難破矣!」劉備不再二話,立即是喝叫身邊兩位弟弟,一起與他殺上前去。
然而,在離城尚遠之處,劉備駐下馬來,沒有繼續向前。
「大哥如何不走了?」張飛瞪起兩隻銅鈴大的眼睛,不解的看向劉備。劉備捋須說道:「君子不立危堂,到這裡已經夠了,何須再前?若能破城,我等沖在前,若不能破,我等再退不遲,難道還要上前去把小命送到賊手?」張飛一愣,看了關羽一眼,見關羽也沒有二話,他是不耐煩的說道:「大哥二哥捺得下這個性子,到此時了還能坐得住,只俺卻是再也坐不住了,俺要上前去了!」也不管劉備兩個了,望前扯馬就走。
「三弟!」關羽叫了一聲沒有叫回張飛,看向劉備。劉備捋著鬍鬚,說道:「算了,三弟什麼人還不了解嗎,他哪裡是甘居人後的人,讓他去吧,不需理會。」聽劉備一說,關羽也就不再二話,幫助劉備在前督戰。
張飛的目標,直接定在了開陽城下其中的一個雲梯。這個雲梯上已經爬滿了不少的人,他們其中有許多人正是通過這個雲梯爬上了敵樓,殺了上去。同樣,在他看來,只要他也能通過這個雲梯爬上去,那麼與敵人直接廝殺的機會也就有了。他殺上去後,可立即殺散賊人,跑下城去開了城門,放了城外人馬入城,那麼他也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他這麼想著,也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殺了過去。
「讓開!讓開!給俺讓開!」
張飛才不管頭頂飛矢滾木呢,立即是沖開人群,直接到了雲梯之下。雲梯之下已經聚攏了不少的人馬,他們都是等著通過這個雲梯殺上城去。然而,人太多,雲梯口子也就那麼一個,這麼多人同時去搶推推拽拽,反而效率降低了,上去的人倒是少了。張飛轟開眾人,直接抓著雲梯踏足就上。那頭頂不斷有人掉下來,他是全然不顧,一口氣爬了一半路。
然而,他正要繼續上前時,突然覺得身子一動,像是被人給推離牆面,有種後傾的感覺。當然不是他在動,動的是雲梯。他仰起腦袋來,瞪著銅鈴大的眼睛,這才發生是怎麼一回事情。原來是城上有數人用著撓鉤,一齊用力,就要將他和雲梯上的士卒連同雲梯一起推翻推倒呢。已經有人被這股推力給掀了下來,跟落紙片一樣的望著城下掉去。
「娘的!」張飛本以為殺上城的先頭部隊能夠多支撐一下,等待他從這邊殺上城去,如今看來,就因為耽誤了一會,反倒被人弄的上不上下不下了,如果被人從數丈高的雲梯上摔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刀戟,不死也得重傷。張飛呀媽媽一聲大叫,不等雲梯離開徹底牆面,立即是大叫一聲,同時手中長矛一送,直接灌了股大力氣進去,將矛望牆面插去。
「啪!」一聲脆響,牆面砸出一星火花,長矛刃尖直接插入牆縫數寸,牢牢釘住。張飛就是憑藉這支長矛,以此為依託,猛的將自身力道望牆體砸去。轟然一聲,他的這股力道也立即起到了作用,將上面的那股望外推的力道不但瞬間抵消,甚至壓過了對方之力,直接將自身的力道打向牆體。瞬間,雲梯跟著往裡靠去,眼看就要重回牆面。
這一個眨眼之間,有如生死之一瞬,那些在下面觀看的眾人,嚇得臉色煞白。本來眼看著雲梯即將被人從上推倒,他們也休想從這裡爬上去,只是沒有想到,一個眨眼之間情況發生了變化,雲梯會再次貼著牆面靠去。他們看到這一幕,也是小小的松下了一口氣,本以為這下好了,就要轟然叫好。
然而,眼看雲梯往回走,即將貼上牆面,卻在這時發生了變化。
雲梯如飄絮一般,在這一刻,再次被一股大力送出,向外盪去。這次的送力,比起剛才還要強烈,迅猛,甚至連張飛都來不及反應,身子就跟著向後仰去。而他,在這一瞬間,本能的想要借插在牆面的長矛之力將自己身子拉回,不想,他力氣沒有用好,反是將長矛給拔了出來。沒有力氣可借,他身不由己,被這股送力直接盪開,搖搖欲墜。
仍扒在雲梯上,逃過了一次劫難的士卒,本以為死裡逃生了。然而,在猛然到來的第二次劫難面前,他們再也沒有這個幸運。很快,就有許多人驚呼出聲,大叫著從雲梯上,從半空中望下跌落。身如飄絮,無根之草,能妄想什麼?死,僅此而已!
「該死!」
同樣身在雲梯之上的張飛,被這股大力一送,整個人神經跟著繃緊,額頭上虛汗直冒。但他,反應還是有的。在長矛被他拔離牆面,身子無力可借時,他的怒氣,他的求生欲望,將他整個人都送上了巔峰。在那一刻,他吼聲如雷,手中長矛再次向牆面送去。如果說第一次他出了五分的力,那麼這次……他是十分的力都出了,毫無保留。
十分的力,全都灌注在長矛之上,在瞬息之間,長矛如奔雷,直接轟上了牆面。
「轟!」牆面上火花四濺,夯土亂飛,長矛直接入牆三分。當這股大力送出去,長矛入牆時,張飛帶著雷吼之聲,以不可抗拒之勢,直接平推抵消了上面的那股推力,將雲梯重又往回送去。這次,雲梯端部的鐵鉤直接鉤掛在了城垛之上,牢牢鉗住,將張飛等人的身子徹底穩住。而那些試圖用撓鉤推開雲梯的士卒,他們被張飛剛才的那股大力一震,全都被其轟開,跌散在了四周。
城頭上高順剛剛手殺一人,忽然看到這個變故,也是心下駭然。他這裡搶步上前,奪了一口厚刀,直接衝到城垛邊,觀望了一眼城下的形勢。雲梯之上,被剛才接連兩下撥弄,已經沒有幾個人在上面了。但其中有一人,看在高順眼裡卻是觸目驚心。這個人高順不可能不認得,以前還在青州那邊跟他有過數次的交手,不是張飛又是哪個?
此時的張飛那是氣勢凌人,一手拔起長矛,一手抓緊雲梯,片刻不敢耽誤望上直爬。還沒爬出兩步,心裡卻是悸然一動,似乎是感覺到了城上有人在主意他,他是立即抬起頭來,用著一對大眼狠狠的瞪去。「吼!」嘶喊聲,同時從張飛口中發出。高順,在與張飛兩眼相對的那一刻,臉色露出了古怪的笑意:「既然你想死,我送你一程!」
他舉起了手裡的那把厚刀,啪啪啪的望著雲梯上亂砍。可惜雲梯前端被鐵皮給包裹住,要想砍斷哪裡有那麼容易,高順也是疏忽了。他立即丟了刀,回身叫道:「石頭來!」立即就有士兵搬了十幾斤幾十斤不等的大石,全都送到了高順腳下。
就在高順探出頭來的那一刻,張飛就知道必須馬上爬上城去,否則是個死。他二話不說,展開了全身力氣,一個勁的望上攀爬,不斷接近城垛。然而,還沒有等他靠近,他心裡剔然而動,抬起頭來,猛然看到一塊大石當著他的腦袋砸了下來。「呼!」帶著勁急的風聲,那塊大石轟然砸來。眼看就要砸到,張飛悶哼一聲,將身一摔,身體斜走,直接讓了過去。大石雖然打偏落空了,但他剛才緊急之間只有一隻手抓住雲梯,身子是斜傾著的,重量全都偏移到了一邊,雲梯也是跟在向旁邊滑落。
也好在雲梯首端扒著鐵鉤,鉤子雖然移了數寸,但移到垛壁之處,也就穩住了。張飛雖則心下駭然,但他此時也全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就在這時,又有大石砰然落來。這塊大石又快又急,幾乎是追著先前那塊大石下來的。看大石的軌跡,似乎是早就預謀到張飛可能會往一邊偏讓,是以大石砸來的方向,也是追著他避讓的方向。
此時的張飛已經將身子斜掛在一邊了,要想躲避開這塊大石,也唯有先回到雲梯上,再向另外一邊閃躲。然而,此時的張飛也不可能有這時間去準備,眼看大石砸到,他是片刻也不敢猶豫,立馬鬆開了手。他手上一松,身子跟著急速的墜落。當然,他在墜落時,大石同樣也在墜落,要是這樣下去,不說他會不會最終摔死,反正遲早是會被大石攆上給砸爛的,並不是躲避大石的辦法。而想要躲開這塊大石,那就必須移形換位,將身閃開。
身處下墜之中,要想挪動身體企圖躲避那是妄想,張飛他也本沒有指望這麼做。他鬆手,並不表達他放棄了,而是……為了更好的抓住抓牢。在大石即將追來的那一刻,他的一隻手再次伸出,再次牢牢的抓住了雲梯,然後迅速的將身一盪,鉤掛在了雲梯上。而那塊追來的大石,在這一刻,並沒有砸中張飛,倒是與他擦肩而過,直接轟了下去。下面傳來慘呼,砸中了其他的人。
張飛重喘了一口氣,將矛望牆上插去,身子一轉,又回到了雲梯的正面。不過,就在這麼一夥兒功夫,因為雲梯的重新穩定,那下面的士兵再次攀著雲梯,向上不斷爬了上來,有那麼一個已經反超張飛爬了上去。只是這個士兵也是倒霉,本以為憑藉著手中的盾牌也完全可以無視對方的落石,沒想抵擋了兩下,手臂巨震,實在架不住落石的攻擊,直接被轟落下去。張飛在這一瞬間,救人已經不及,但還是在最後一刻將那塊即將連人跌落的盾牌給搶在了手上。
在盾牌到手的那一刻,張飛是眼前一亮,知道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抵擋他了。大石,也不行!
也就在他得意之時,上面先後又有兩塊大石打下來,一塊被他長矛挑開,一塊則被他舉盾一擋,直接給轟開了。見大石無法再能輕易傷害到自己,張飛渾身起勁,向著下面的人咆哮:「跟俺殺上去!」說干就干,他帶著頭,身後眾士兵齊心,順著雲梯望著城頭不斷攀爬而去。此時身在城頭的高順,眼見大石已經無法阻擋對方前進的步伐,也立即改變了防守的策略。
「請金汁來!」
說好的金汁,不過就是拿人畜的糞便,經過熬煮而成的湯汁。這種湯汁灑到人身上,燙傷後很容易感染,以當時的醫療水平,這種感染很難治癒的,結果大多是截肢或者死亡。這殺傷性的『武器』都用了上來,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賊人太多,他城內守城的器械又是有限,當此之時,能拿來用的就不會放過。更何況,被這種『金汁』澆到的人,就算不燙傷,那也是一身的臭氣,同時是在挫敵之銳氣,是殺傷兩用的法寶。
滾沸的『金汁』澆潑而下,慘呼嚎叫之聲那是不絕入耳。雲梯之上,但凡沒有防住的,被『金汁』潑到的,那是一個跟著一個望下面栽落,絲毫也沒得商量。
「這是什麼鬼東西,哇,好臭!」
張飛真是無語了,要讓他勇往無前的殺敵可以,但要是迎著這種『金汁』殺入敵城,還不如現在就殺了他呢!也幸好他頭頂的盾牌是呈長方形,遮擋他一人也是足夠了,否則『金汁』下來,只怕第一個被滾燙的金汁燙下去的就是他了。但饒是如此,那些稀稀落落的湯汁,還是有不少濺在他衣服上的,弄得他身子上下臭氣難聞。這些倒是沒有什麼,關鍵的是,那些金汁是四處亂濺,而他又不可能處處防到,稍一疏漏,就被滾燙的『金汁』沾上衣服,甚至是燙到裡面的皮膚,如針刺一般,叫他疼痛難受。
張飛想上前,又怕被這種『金汁』給燙著,到時賊人沒有殺到,反倒是死得如此的窩囊,那就不划算了。可要是退,怎麼退?他首當其衝,身後有不計的人馬,他們仍是在不斷的衝來,除非他殺上去,或者戰死,已經是沒有退路了。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眼睛一閉,手上一松,直接從半空中跳下去。
這樣做或許是能夠逃過頭頂滾燙的『金汁』,同時也非得將他摔成肉餅不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張飛一咬牙,他奶奶的,殺上去算了!可是,被糞便澆淋過的雲梯上,哪裡還有一處不『金汁』的?全他媽金黃黃一片,手抓上去都是噁心的想吐,還怎麼打?張飛此刻是有苦說不出,弄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倒是希望先前時他大哥能夠攔住他,不讓他殺來好了。可是,說一切都晚了呀,還能怎麼辦!
「奶奶的熊!」張飛哇哇一聲大叫,像是將一切都豁了出去,閉上眼,不管他頭頂糞便滔天,依然衝殺在前:「死!死!死!」
「棒棒棒!」
「啊,是撤兵的命令,我們可以撤了!」
在聽到金聲響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再攻下去,不被滾燙的金汁給燙死燙傷,也得給熏臭了不可……好在天可憐見啊,也就在他們叫苦時,也終於是聽到了退兵的命令,簡直是及時雨啊。他們此時,那是再也沒有一個猶豫,立馬是嘩嘩的退了下去。就是張飛,那也是退得理直氣壯:「他奶奶的,俺張飛本要將你開陽城一舉踏平,看來如今只能是留下你一口氣,稍後再來收拾你!」
暗呼一聲僥倖,連忙撤了下去。
「大哥,二哥,三弟正欲踏平開陽城,如何突然要撤兵啊,讓俺白白忙活一場。」
張飛走上來,帶了一身的臭氣,差點沒將劉備和關羽兩個熏翻。劉備扯著馬連連倒走兩步,捏著鼻子說道:「還說呢,賊人都將衝上去的士兵給殺了,只有三弟你還跟愣頭青似的不斷的往上衝去,你是不想活,我還想要你這三弟呢!再這麼打下去,三弟以為還能撿到什麼便宜?我若不及時讓人鳴金,只怕三弟你此時早被賊人給轟殺了!」
張飛摸著腦袋,嘿嘿的笑著:「這個……大哥說的倒是不假,俺張飛死不怕,可就是……」皺了皺眉頭,都嫌自己身上臭了。關羽在旁提醒他:「咳咳,三弟,那邊拐過去有條小溪,你若不介意……」
「二哥早說啊,俺老張……」不管其他,扯著馬就走。劉備這邊看了關羽一眼,說道:「二弟,說起來這次眼看就要攻破賊城,我若不是為了三弟,才不讓人鳴金收兵呢。只是我這麼一做,怕是陶恭祖還不知發生什麼事情,在那裡糊塗著呢,我們還是趕過去跟他解釋清楚。」
「嗯,大哥說得是!」關羽一點頭,與劉備兩個也立馬扯著馬,往陶謙那邊趕去。
開陽城城頭上……
「賊人撤了,賊人撤了!」
「賊人撤了,賊人撤了!」
劉備的話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想來守城方的高順就連『金汁』這樣的核武都用上了,可見戰爭到了何種程度。說起來,也是對方這次的攻擊太過兇猛迅烈,非是他們能夠輕易應付的。他們當時就算是全力去守,最後也是被對方從雲梯上找到了突破口,差點還因此殺出了一條血路。想來若不是高順果斷出手,將這些人給及時撲殺在城頭,要是讓更多的賊人,比喻說張飛等順利摸上了城頭,憑藉張飛的戰力,到時想要將之擊退也是難上加難了。雖然說張飛當時被阻擊在雲梯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一時也難以殺上,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張飛這邊的攻擊只是一個側面,還有更多的戰鬥同時在進行著,高順一時可以阻擋得住張飛的進攻,可別的地方呢?要知道,對方攻城不是一架雲梯,是一排排,不下十幾部的雲梯,這些雲梯一起發動攻擊,而城上守兵有限,能全力防得住嗎?更何況,配合雲梯的還有城門下的撞城車,一旦撞城車持續到一定的攻擊,難保開陽城不會被攻破。
所以說,劉備鳴金收兵,倒是在無形中幫了開陽城一回,給了開陽城守軍緩口氣力的時間。哪怕,這口氣只是一時,那也是好的。城上收兵在看到城下攻城人馬如水退了後,也終於是長長噓了一口氣。本來,死裡逃生應該是值得高興,值得歡呼的事情才是,然而,此時面對城上無數的屍體,他們想要高興,想要歡呼也沒有了那個勁頭。在賊兵退了後,他們默默的搬運著同伴的屍體,默默的為他們流著淚,默默的為他們祈禱。
這一戰下來,死了不少的人,幾乎有個三五千,損失不可謂不慘重。當然,要說起來,攻城一方的陶謙,也是丟下了一地的屍體在城下,堆積如山,血水橫流,開陽為之變色。
高順,他帶著孫觀和吳敦在城頭巡視了一番後,方才下了城去。
「下邳那邊可傳來什麼消息沒有,你大哥可有勸動闕宣舉義?」
高順這麼一問,孫觀和吳敦兩個皆是搖頭嘆氣,顯然是沒有。高順也不再多問,一句話不說自回了大帳,丟下孫觀和吳敦兩個傻乎乎的站著。吳敦看向孫觀,說道:「我說二哥,大哥去下邳想要勸動闕宣舉義只怕是很難啊,我們怕是指望不上了。再者如今我開陽形勢岌岌可危,本來以為就憑賊人那點兵馬咱們怎麼著也得跟他們耗下去,可如今看來……這賊人狡猾著呢,把後方的駐軍全部調來,就是想要一戰定勝負呢。要是以前的形勢還好說,怎麼著咱們也能死守到大哥那邊的消息,可如今看來,我開陽隨時可下,我們戰死了不要緊,是在守護我們兄弟的一點基業,可高將軍……高將軍他畢竟是陳將軍那邊的人,我們可不能連累他也跟著我們一起送死啊……」
「還有那件事情……我們是不是該告訴他了?」
孫觀同時看了吳敦一眼,點頭道:「三弟你的意思我了解,本來這件事情我們應該早點告訴高將軍的,只是我們還道開陽可守,又怕這件事情說出來會影響到高將軍,我們不免存了些私心,怕他馬上棄城而走,丟下我們,這才一直沒說。可依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開陽已是不可守,若賊人再要發動一次攻擊,我開陽可能隨時堅守不住了。在此之時,我們若還存著私心,不將此事告訴高將軍,連累高將軍陪我們送死,那我們也就跟豬狗無異了。三弟,這件事情也該是告訴他的時候了,他知道後是去是留,就由他來做決斷吧。」
孫觀說著輕輕嘆了一口氣,吳敦則是重重的一點頭,說道:「就按二哥的意思辦!」兩人計較妥當,再不猶豫,立即是尋著高順的大帳鑽了進去。高順正在案上展開一卷書簡在看,看他們兩進來也是一愣。這兩人的臉色不對啊!高順也沒有多想,連忙道:「二位匆忙進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的麼?」
吳敦看了孫觀一眼,孫觀咳嗽了一聲,走上前兩步,向高順道:「是!只是不知這件事情該不該跟高將軍你說,是以猶豫再三。」臧霸走後高順就接手了開陽的防務,而孫觀兩兄弟被留下來輔佐於他,他跟他們雖然相處的日子不長,但對他兩個的脾性還是了解的。這兩個平時在刀口上舔血的傢伙,殺人都不帶皺眉頭的,如何今日看起來反而是婆婆媽媽,完全不像是一個人了。
高順看他還『猶豫再三』,便是立即大手一揮,笑道:「有什麼好猶豫的,有話孫兄弟你就直說吧,我這裡聽著。」孫觀聽他這麼一說,當即一點頭,看了吳敦一眼,方才回過身來,向高順拱手道:「這件事情,高將軍聽後希望千萬要鎮定……其實,這件事情還是前兩日有人從北面青州帶來的消息……」
一提到青州,高順身子一直:「青州?可是有關陳將軍的?」
「是!」孫觀一點頭,看著高順臉色,一字字道,「消息說,昌國城發生變故,陳將軍不知去向。」
「轟隆!」高順的腦袋像是受到炸彈襲擊,連帶著將他整個人差點也給炸懵了。他眼睛一直,看向孫觀,顫抖著嘴唇,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陳諾突然失蹤,這讓高順怎麼也不敢相信,但話出自孫觀之口,他不能不信。孫觀皺著眉頭,嘆了聲氣,說道:「其實這消息準不準確也很難說,反正是別人帶回來的,具體的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我只聽那人說了個梗概。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好像是說,這袁紹因嫉妒陳將軍之功,欲要壞他的名聲,就故意迫使陳將軍帶兵攻打北海……我不說,相信高將軍你也知道,這北海由孔文舉鎮守著,當初孔文舉拿了臨淄後立即退兵,將齊國交了出來,那還不是因為他跟陳將軍有個君子協議?可如今,他袁紹故意迫使陳將軍出兵北海,那豈不是在逼他違背協議,讓他親口毀諾?他這麼做,就是想要壞陳將軍的名聲啊,誰看不出來?可陳將軍畢竟是袁紹所部,袁紹的命令又不能不聽,陳將軍是左右為難,遷延了些時日,一直等到將昌國城拿下……」
「陳將軍在將昌國城拿下,一併活捉了田楷後,一時倒是沒有什麼動作。然而,這個消息最終是走漏了出去,傳到孔文舉耳里,孔文舉就不幹了,他先下手為強,直接派人秘密救出了田楷,然後與田楷勾結在一起,同時起事。陳將軍當時聽說孔文舉起兵,這才迫不得已糾集兵馬殺上北海。可哪裡想到,就在起兵後不久,陳將軍與孔文舉一戰,戰後陳將軍就突然失去了消息,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有說陳將軍被孔文舉活捉了,有說陳將軍受傷後躲入了山中,甚至說陳將軍當時就死在了亂軍之中的也有。反正傳言紛紛,也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陳將軍他的確是失去了消息。」
高順聽完了孫觀的述說,整個人懵懵的,到現在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陳諾有恩於他,若非是陳諾,他也絕出不了綠林寨的牢籠,更不可能從一個山賊變成一名將軍。若非是陳諾對他的信任,也絕不會派他這個從軍不久的部曲督來接手整個開陽的防務。陳諾對於他,可說是有再造之恩,而他,在心裡一直是發誓要誓死追隨於他的。可如今,在這個世上最信任他的人,此時卻突然失去了消息,這對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許久了,高順才將呆滯的眼睛看向孫觀,問他:「那麼,現在的青州……」
孫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自陳將軍出事後,整個青州都亂了,甚至連以前派出去的趙雪一部人馬都突然失去了消息,如今田楷收拾舊部人馬,重奪齊國等地,與孔文舉發兵征討濟南、樂安等國,兵鋒直逼平原城。甚至……甚至傳言就連當初被圍的那些黃巾餘孽也是死灰復燃,他們也是趕著過去湊這熱鬧,把個青州攪得烏煙瘴氣,不復從前。」
高順捺眉道:「那……那袁顯思不是青州刺史嗎,他又在哪裡?」
孫觀笑道:「這件事情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高將軍還不清楚嗎?想來青州兵馬基本都掌握在陳將軍手上,陳將軍這一失蹤,手底下的人馬也就同時沒有了消息,他袁顯思雖是刺史,身邊也沒有幾個能用的兵馬,在此之時又能有什麼作為,還不是龜縮平原,一直不出,任由事態繼續惡化下去?」
高順聽來,也是重重的嘆了口氣:「是啊,青州離了陳將軍,那就不是青州了!」
孫觀一點頭,說道:「說起來,這罪魁禍首還不是他袁紹,若不是他在此時橫插一腳,青州焉能變成如今之局面?他這是自食惡果,活該!不過話說回來,如今青州的情況就這樣了,陳將軍也失去了消息,不知……不知高將軍你將來有何打算?」
高順說道:「陳將軍對我高某有厚恩,高某不可不報,在此事後我一定是要設法尋找到陳將軍的,不管他是生是死,也必須將此事徹底弄個明白。只是,當初我在臨走之前既然答應陳將軍要來此替臧將軍守護開陽城,在臧將軍沒有回來之前,我是絕不可離開此地的!」
孫觀一愣,隨即說道:「實話說了吧,高將軍你有如此高義,我孫某十分感激,佩服!然而,現下形勢高將軍你也應該看到了,賊人猖狂,我等只怕難以再做最後之堅守,若他再來今日這麼一場攻勢,只怕我開陽城頃刻可下。此城既然已是不可守,高將軍何不就此離去,何必受此無故之累?」
高順心裡一動,說道:「聽你這話,二位某不是想要就此放棄此城了?」
孫觀還沒開口,吳敦立即說道:「將軍這是哪裡話,開陽城是我與大哥還有二哥三人當初所共同創下的基業,我們只有與城共存亡的道理,焉有放棄的可能?若是如此,將來就算出去了,又怎面對我那大哥?」孫觀在旁也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高順輕輕一笑:「你二位尚且不忍捨棄基業,割捨不下兄弟之情,那麼你們以為我高順,便是那種說走就走,做事不清不楚,虎頭蛇尾的人嗎?我若出去,開陽若丟,將來又怎面對臧將軍,還有陳將軍他們,豈不是置自己於不仁不義之地?」
孫觀、吳敦兩個聽高順這麼一說,也是重重的一點頭,知道勸不動,只好是安慰了他兩句,轉身告辭了。高順在帳中想到陳諾一事,心裡不免又犯起了嘀咕,仍是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會真的發生。
也是他困惑之時,那帳外有人遞進來一封書,是陳諾給他的。
書中並不多言,只讓他小心守護開陽,並告訴他,讓他不論聽到任何風聲,只用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行了。
「假的?」高順捧著書函,陷入了沉思。